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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一点半,那已经不是适合吃午餐的时间了。华章众人消耗巨大,但是因为战斗太激烈的缘故,反而没什么胃口。两大碗肉只吃了几口,多喝几碗粥和胶麦汁,就已经算作感谢五金守义的款待了。
“是哩,我一个人这么大两间房,是有点奇怪吧?”
五金守义苦笑道。
“是这样的,我大哥,五金守仁已经去世了,诶,对哟,阗喧是我侄子。”
“换言之,是五金守仁之子?”锁之伊问道。
“对,大哥的小儿子。”五金守义点头,“大儿子今年下山了,我儿子在霜降谷干活儿,带我内人在那住。所以这儿就我一个人了。”
“呃,那你大哥的妻子呢?”木左钥发问。
“死了,嫂子死得更早,大哥一个人带两个孩子,真是挺可怜的。我也想帮忙啊,有些事想帮也帮不上,没办法哟……”
“所以……”木左钥眯起眼睛,“五金阗喧是你们不堪重负,送走的吗?”
“不,不是不是……不是那个顺序,我们都以为他已经死了咧,听你们这么说我也吓了一跳。”五金守义连连摆手。
“……”
“我们这里课税都不凭钱,交猎物,课得很重哩,打猎勤的才容易赚钱。大哥知道这点,又因为阗喧底子很弱,所以从来不准他学狩猎,只要他学作文,好以后走出去。”
“平民学作文,出去做官,这是不是有点太……”东居之若月愕然。
苍华之帝国自古以来就有科举取士的传统,但那早已变成贵族系统的附庸,每四年考出数千个官位,其中平民有多少,能进省级的有多少,能进日厅的又有多少——这个中数目之少,以前是贵族的东居之若月应该是最清楚的。
“还是有啊,而且阗喧读书蛮聪明的,能考出个县官也好了哟。”
五金守义说道。
“但是阗喧不乐意哩,我以前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想应该是他爹整天出去狩猎接任务,不回来照顾嫂子,就算钱不够也不准他出去打猎……嫂子死了之后,让他生了怨恨了吧。”
“离家出走?”木左钥讶然。
“哦呀……是咧,所以才说都以为他死掉了哩!”五金守义感叹道,“老大得把家里的技艺传下去,也不可能去考试,我们这代算是没机会了,真是的哟,哎……”
“哎呀呀,那可真是……”
王终南附和道。木左钥则是注意到了一个不太寻常的词。
“等等,你说‘技艺’?”
“是咧,我们家是金系一脉传下来的,下到九词,上到十九词,很多法术都是不外传的哟……村子里八、九个人干的狩猎活,大哥带我或者大侄子打下手,两个人就能弄好。我又只有他一半水平,所以村里都打趣儿说‘五金’是一打五的意思,这话真没差,大哥真是一个人干五个人的活哟。”
“那这样的话……叔叔那么早去世,您家的技艺不会失传了吧?”东居之若月关心道。
“大侄子算学了个八九不离十哟,就差经验,没办法的事,都是一代代断下去的哟。”五金守义叹了口气。
“不过,一打五么……”
木左钥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来。
“大叔,我有件事请教。”
“啊呀,啥么事?”
“令兄,不会经常跟五金阗喧说他体质太弱,‘不可能’和他父亲一样强这样的话,以这种方式要他读书吧。”
“呃,是呀,他身子是很弱,按道理确实学不来打猎哟。大哥让他读书也是为了出路好呀。”五金守义点头道,“有啥子问题哩?”
“哦哦……不,没什么问题。”
木左钥摇了摇头。
“倒是你们家……杀人鬼竟然是你家侄子,大叔打算怎么办?”
“哦呀?我……我不说帮你们,至少绝对不会拦着你们,侄子成了杀人鬼,我哪敢包庇哟!”五金守义慌乱道。
“不,不……我倒不是这个意思。”
木左钥顿了一顿。
“我不是强调‘你家’什么的,本来想说‘你家侄子竟然是杀人鬼’什么的,啊不,这么说也莫名其妙……”
“五金阗喧,说他杀人的目的是杀强者,证明自己强。”哈维静静的说道。
“哦呀呀……这也太?”五金守义似乎被吓了一跳。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本来希望侄子学文,到头来却变成了追求强大的杀人鬼。如果他回来的话——我是说如果啦——大叔希望他怎么样?”
“这……这……”五金守义陷入了迷茫。
“这种事情我不知道哇!你又想怎样哩?”
“我……”
木左钥兀然失声。
自己正在面对的,是一出阴差阳错间,由误解造就的家庭惨剧。木左钥对“家庭”本身没太多兴趣,但那个奉强大为一切的五金阗喧却始终让他坐立难安。
为了向已逝的父亲证明自己的强大,原本从文,如今却成了杀人鬼,原本体弱多病,如今却神鬼莫当,原本没有学到家里的技艺,如今却斩断一切……
(等等。)
木左钥猝然惊醒。
既然没有学到父辈的能力,那五金阗喧的战斗技巧从何而来?
木左钥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五金阗喧的秘密的第一块碎片。
木左钥推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