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被雪云遮住,让人难以判断目前的时刻,不过雪谷依旧明亮,看来方才的战斗其实并没有耗去太多时间。当然,也可能是雪地反射不远处枳木的火光的缘故。
木左钥正忙于在雪地中寻找两人武器的断片时,五金阗喧已经在火焰织成的牢笼中渐渐恢复意识。
“唔……下手仍然太轻了么?”锁之伊不由得撅起了嘴。
“再重就要打死人啦!”木左钥被吓得连连挥手否定。
自己完全认真起来才勉强压倒这个五金阗喧,没想到这丫头全力一击就把他打得昏死过去,搞得自己的战斗看起来跟毫无意义似的,没想到锁之伊还来一句“下手太轻”,简直要吓死人啦。
现在的木左钥,骇人的神情已经消退得一干二净,又变成了那副让人不住怀疑“这家伙到底靠谱吗”的萎靡模样,想的也变成了刚才那种毫不靠谱的琐事。
木左钥一边这样那样地想着,一边正色看向醒转中的五金阗喧。
“……”
“你们,还留在这里干嘛?”零星的憎恨在五金阗喧眼中幽幽飘荡着,声音显得破碎而干枯,远没有了先前的那种气势。
“我们为什么不能留在这里?”木左钥反问道。
“这么……过分的,夺走了我的强大,为什么不杀了我?我活着的意义,已经没有了哟……”
“我早就说过了哦,你本来就不强啊。”木左钥残酷地将五金阗喧打断。
“我……”
“我的话,不太擅长说教,不过……对了,”
木左钥忽然从怀里掏出一个金属物件扔进火笼。
“试一下这个。”
定睛一看,那是由四个有着奇异的弯折的铁环相互嵌套而成的玩具,正是木左钥在千店镇买来的套环。
“可以解开的哦。”
五金阗喧疑惑地看了木左钥一眼,随后拿起套环,但只试着拽了两下就皱起了眉头。
曜光闪烁。
“铮!”
“铮!!”
“铮!!!”
看来那个摊主说的并非不算实话,下次路过千店镇的时候,再照顾他的生意也不是不行。
木左钥耸了耸肩,从五金阗喧那里拿回套环,仅仅摆弄了二十秒,就将四个铁环完全分离了开来。
“所以说哦,”木左钥轻轻嗤了一声,“只是会杀人而已,还强大,强你个大头鬼哟。”
“……”
“总而言之呢,你原本的强大,不过是你那一方幻想中的强,所以我也谈不上夺走什么,只是让你看看世界的真实而已。”
木左钥开始低头,重新组装四个套环。
“再者说了,强大也不是一切,一切也不是活着的意义,别把自己困住了,多出来走走吧。”
说话间,套环已经重新组装好,被木左钥又丢给了五金阗喧。
“哦,顺带一提,你复仇的对象,你父亲其实已经去世了。你打算怎么做呢?是回去看看,还是继续流浪?”
“……”
五金阗喧盯着手中的套环,并没有回答。
火焰牢笼微微颤抖,应该不久之后就要失效了。
“呵……”木左钥开始转身,“锁之伊?”
“诶,就这样离开么?”锁之伊不紧不慢地跟上。
“是啊。”
木左钥转过头去,最后看了一眼五金阗喧。
“那家伙,已经没法为非作歹了。”
“不杀吗?”
“你要杀吗?”
“唔……”
锁之伊低头沉思了好一会儿,最后选择了摇头。
“余是……看贵君与之战斗之神情,以为贵君杀定五金了呢。”
“哦啊?我当时看起来有那么吓人?”
“是也,贵君现在之神情,比之当时简直愚不可及,堪比木鱼哦。”
“哦哦……别这样损我啊。话说回来,我中途差点被那家伙砍的时候,是你喊的我?”
“是也,何哉?”
“总觉得你当时喊的都是大白话,所以被吓得一愣,因为你一直都是说的敬语嘛——你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
“诶……诶诶……?”
锁之伊回忆起当时的呼喊,顷刻间变得满脸通红。
“没有说!一丝一毫都没说!贵君废话太多了!太多太多太多!!”
“哦哦哦疼疼疼!”
按常规桥段来说,英雄回村,凯歌和欢呼必不可少,不过等待木左钥和锁之伊的只有王终南不停说着“说好的脑袋呢”的敲桌声。
“那种东西没有啦……”
“大战一个下午却没有脑袋,你到底对人家尸体干了些什么啊。”
“只是单纯的没杀而已,你想多了。”
“居然没杀,你才是到底在想什么啊!”王终南闻言立刻抓狂了起来。
“因为啊,那种人在击败之前杀掉的话,不就永远无法打败了吗?”木左钥耸了耸肩。
“……你这真是有个人特色啊。”
王终南无奈。
“约好了当佣兵,赚钱、发家、闯出一片天,却总是因为自己这样那样的原因把到手的巨款丢掉,真是搞不懂你啊……上次的借口是南洋人破坏环境,把我也忽悠到了,这次又是什么呢?真是……”
“诶……”
王终南的抱怨让锁之伊小小地惊讶了一下。
无论让谁来看都和木左钥关系好到炸,以至于把小打小闹当家常便饭的王终南,竟然也有搞不清木左钥的时候?
惊讶的情绪慢慢转化为窃喜。
——自己在这一方面竟然走在了王终南的前面,这难道不值得高兴吗?
窃喜又慢慢积聚成得意,锁之伊忍俊不禁,轻声笑了出来。
“诶?阿伊遇上什么高兴的事了吗?”东居之若月好奇地问道。
“没有,什么都没有。与某个令人讨厌的家伙一点关联也没有。”
锁之伊立刻重新瘪起脸,戴上草帽,得意洋洋地把身子别了回去,搞得东居之若月一头雾水。
“话说回来,你虽说没杀掉杀人鬼,但是打败了没有?”王终南又问道。
“应该算吧……我觉着他已经没办法再当杀人鬼了。”
“有可以证明的东西吗?这样能讨到赏金也说不定?”
“嗯……”
木左钥从荷包里掏出五金阗喧的小刀的碎片。
“这个算不算?”
“嗯,这个只够向我们证明你打败了那家伙。”
“……”
“哎,得了,不说那种事儿了!”
王终南释然地站了起来。
“你能平安回来就够了,虽然说你每次那副表情的时候总能把麻烦搞定,但我们心底还是虚得很啊……别再开这种玩笑啦!”
“嗯嗯,平安就好!”
“平安就好。”
“木左大哥平安就好!”
“哦哦……我知道错了啦。”
“还有,其实讲道理的话这波也不亏。”王终南又说道,“杀人鬼死了我们有赏金,活着的话也可以把猎户们材料的卖价一路压下去。下午谷田梁在村里跑了一圈,低价收了很多材料,还帮卡耐基忽悠出去了不少没什么卵用的防身道具。再加上五金守义答应把那堆魔物分一半给我们,收获还是不少的哦。”
“……”
“怎么样?这个村子还有没有呆的价值?明天就走吗?”
“嗯……明天走也行吧?”木左钥支吾道,“锁之伊,你怎么想?”
“诶诶诶……为、为何要问余?”
锁之伊被这理所当然一样的问法吓了一跳,再和木左钥四目相对,整张脸都红了起来。
“余随意,随意啦!”
“干嘛突然一惊一乍的啊……”
“不,知,道!!”
有关杀人鬼的篇章,就这样在打闹中告一段落了,锁之伊只顾着在羞愤中痛殴木左钥,差不多完美融入到了“华章”的节奏中,去久治城吃奶黄包的目的也几乎忘在了脑后。
屋外,雪稍稍停了下来,明天应该会是一个很适合出行的天气吧?
虽然后天、大后天、穿过廊岭前的其他更多日子,依然有可能降雪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