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恰因之格洛克正坐在客栈客房里,小心打磨着两把腰斩大斧。
通体用茜铁制成的武器,论锋利程度,论耐久度当然都是各种兵器中的上品,然而所谓“优良”总该有个限度。
数天之内横扫若干山寨,手刃超过四百人之中的七成以上,再加上不可避免的斩断与之数量相当的各种武器,以及木制围墙、梁柱、桌椅板凳等等各种各样的大小物件,即使有火、土两种属性的加护,也总不可避免地会有一些磨损或缺口。
把两柄斧头都来回打磨之后,恰因之格洛克端起斧头,迎着窗外的光线看了看刃面,又用手指抚摸确认了一遍过后,露出了合意的表情,将斧头收回斧鞘。
与此同时,门外的走道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是一阵毫无礼貌可言的,瞄准房门中央的猛击。
恰因之格洛克拉开门闩,还没亲手把房门打开,门对面就伸出一只手,狠狠抓住了格洛克的衣领。
“果然是——你这蠢货!”
出现在门口的人中,为首的是一个和恰因之格洛克同样有着红色头发的青年,不过身材比恰因之格洛克高上许多,长手长脚,纤细的身板,长度比例并没有怎么失衡,倒不如说比格洛克更加标准,只是单纯因那种纤细感而显得有点格格不入,仿佛看见的不是活人而是一只若干竹竿的拼合物。
另外,青年的瞳色并不像格洛克那样呈现出纯粹的红色,而是带了点棕黑,显现出类似于橙红的浑浊色泽。发色也比起红色更接近暗紫色,束成马尾搭在身后。
青年抓住恰因之格洛克的衣领咆哮道。
“真是搞不懂啊,真是搞不懂!你这个蠢货,除了自以为是地坏别人好事以外,到底有没有干过什么有用的事情,混账东西!”
“咔。”
一柄大斧划过青年的侧脸,深深没入走廊对面的墙壁。
“见面请先好好报上姓名,我可不擅长记人名字。再说你看样子也是个贵族,既然如此就请你至少开场白给我好好用敬语。”
“好,好,我就跟你这个家伙姑且装模作样一下!”
青年松开手,拍打了一下带有绿色花纹的袖子,一个字一个字地咬牙切齿,双手做出“济武礼”的动作,朝恰因之格洛克脸上一拱。
“贵君,贵安,余西廊省副招讨使,恰因之辉仪,突然拜访,多·有·冒·犯。”
“贵安,贵君,余中南省招讨使,恰因之格洛克,因任务擅自越界,反为冒犯最甚者也,还未请教——”
恰因之格洛克后退半步,也做出一个济武礼,不过,在刚刚那个瞬间,被立刻从背后取出并深深嵌入对面墙壁的那柄斧子说明,仅仅展示手中没有武器的话,这个礼节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用。
“——不过,虽然是同族,我确实没那个功夫去记别的省的副官的名字,这点可不要怪我。何况我是身背任务越界,我可自认为有理有据,没什么问题。”
“有理有据才怪了!”
辉仪克制不住怒火,挥手大喊道。
“你没听说过我很正常,我可是听说过你这个自以为是的暴徒!别以为你是德家,我们是枫家,你就可以不顾一切地肆意妄为!就是因为你,好不容易糊弄住省判旗原之大人和昆华之大人,辛苦赶过来,却全被你无所谓似的废掉了!”
“啊?我废掉什么了?”
格洛克不解且不屑地反问道,半秒之后忽然恍然大悟——
“……哦,你指的不会是我把岭口城这些叛军杀掉的事儿吧?”
“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别一本正经地给我装糊涂!”
“呵,那我可是真糊涂了,敢于违抗王法,无视苍华之大帝的威严,流窜劫掠,这些流匪叛军难道不该杀吗?我身为一届招讨使,维护王法权威,把这些污渍从苍华之抹去有什么问题吗?”格洛克单手叉腰,表情中浮现出轻蔑。
“亏你还说得出口……”
“怎么了?”
“以追讨家族叛徒的名义跑我们省来,却自作主张破坏我们的计划,真是有脸啊你个混账!”
“啊啊,事实上那家伙算不上什么‘叛徒’,只是姨妈家的一根金条罢了,当然违法了倒也是事实……嘛这些都不重要……”格洛克小声嘟囔了两句,“我跨界的名义确实是追讨叛徒,所以又怎么样呢?我觉得你还是少拐弯抹角一点,直接给我把你想搞的无聊玩意儿说清楚得了!我替华帝行道,难不成还碍着你们枫家什么事了?”
“真是没法跟你讲道理……”
辉仪深吸一口气。
“我问你,你擅自血洗流匪据点,在那之前有禀报吗?有挂帅吗?有在百姓里宣传家族名号吗?好不容易放任出这么大一群流匪,到头来有给我们恰因之家——不,有给任何人——带来什么影响力名声好处吗!?”
“哦,这样啊。”格洛克点了点头。
紧接着,第二柄斧子从辉仪两腿之间穿过,以不输于前一柄的力道,嵌在地板上。
“我知道了,你可以滚了。”
“你……!”
“别叽叽歪歪指挥我怎么做,我没兴趣杀几个匪徒就邀功升官发财,对你们枫家的那套复兴也没兴趣。”
“……好。”
辉仪咬牙切齿,不住地喘气。
“好,好!”
他知道现在的场所不适合战斗,他也没正当的理由向格洛克发难,更何况格洛克的战斗力在下级武官中广为人知,哪怕把身后的部下加上,辉仪也未必是格洛克的对手。
“算我倒霉,撞上你这只刺猬,你就继续胡来吧!”
恰因之辉仪后退两步。
“不过我也提醒你一句,我们终究是一个氏族的人,别以为枫家和德家就一点关系都没有,枫家在西廊省的光复计划失败,对你们德家可没什么好处——
“我可是听说了,你们那边,有几家也落魄到和富商鬼混了吧?”
“……”
恰因之格洛克的眉毛抖了抖。
“告辞!”
恰因之辉仪一甩袖口,领着自己的部下离开了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