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终南最近感觉很不爽。
那是一种感觉自己的智商被侮辱,可是又不像木左钥那样,竟连一个类似降华颂的生气源头都找不到,让人无比憋气的感觉。
打比方来说——运气好砍到了一颗香木,头一个村,货比三家卖了个一百五十元的高价,结果隔一个月到城里发现这香木卖了一千五百元,如果谁有过类似的经历的话,应该就能对王终南的感受有所理解了。当然了,王终南这边在方向上正好相反。
“啊呀呀……老板你可真会开玩笑!”
“老子才懒得跟你开玩笑。”
在王终南面前,悠然翘二郎腿于椅子上的老头子,一手转着两块不知什么材质,总之已经被磨得锃光瓦亮的圆石头,一手拿着个长长的雕花烟斗,耸了耸两抹胡子,往前啐出一大团白烟。
“往东,久治城,往西,淦城,这两边日子比较好,能卖个高价,你要是不满意的话就走,到那里卖去,会不会被马匪砍了老子可管不着。”
王终南迎着白烟皱了皱眉,身后的东居之若月更是无法容忍这种味道,不由得退避三舍。
“老板啊……咱们捣鼓生意的,最讲究的就是一个实诚。”王终南弄了弄喉咙,努力把话语的煽动性和压迫力提到最高,“咱们从南边来的都知道,您也不可能感觉不到。那廊岭的商路被杀人鬼断了这么多月份,从岭口城走的也不会来温谷。咱们就敞开天窗说亮话,就算不说布,您这丝总该缺了吧?何必呢,单单为了压半成价摆出这么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要是我回头卖给了别人家,那您不就亏大了?”
“那你就找别人去啊。”
“咕……!”
事实在王终南的脸上是显而易见的。
眼前的老头子,其实已经是他倒卖布匹,跑过的最后一家。
“好了好了,别说我们店大欺客,是马匪欺负你们,散商散户的,又想出货又不想割肉,这叫人很为难啊,忍着!”
老头不屑地嗤笑一声,又喷出一团云雾。
“想好了再找下人叫我,想不通就走人,老子身子不舒服,先走一步!”
老头子在身后留下半抹仙雾,背着手幽幽走进了内屋。
“呼呜……”
一头乌发及腰的少女,东居之若月,以仿佛要把胸膛压扁一般的势头深深出一口气,然后运起水曜掩住呼吸道,深呼吸两口,总算让自己从呛人的仙血草烟里缓过了劲来。
“终南,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
“嗯嗯。”东居之若月点了点头,“终南也记得嘛,大家的钱,都是按在温谷能出货来花的,可是现在竟然是这种价格,如果再不卖的话……”
“哎哎……小月你又不是不知道,亏本生意我可不会去做。”王终南叹了口气。
“但、但是……”
“走吧。”王终南摸了摸若月的前发,“我们慢慢想办法。”
这样的开篇方式可能容易引起误解。
虽然首先强调了王终南的心情,不过那并不意味着木左钥这边的景象就阳光灿烂。
原本抱着廊岭混乱,商品价格必然震动的投机心态,在千店镇买了一大堆布匹、丝绸来卖,可却没想到北门走廊的局势比廊岭还乱,震动的方向不是向上,而是向下。这种意外带来的麻烦当然不可能只影响到小队里的个别人,王终南那边因为难以与当地大商交涉而感到困扰,木左钥则是直接面对不断趋近见底的钱包感到焦躁。
趴在佣兵会的台子上,放眼望去,整个温谷连一个魔物狩猎的任务都找不到,按道理来说应该是一个不适合“华章”的镇子,稍微待一会儿就该走的,可现在的问题是,剩下的钱真的已经太少了。
只能购买伙食,如果买了食物,那就连驱动板车的石阳药都买不起了。
“哦哦……叛军这么猖獗的话,应该有不少损坏的村庄要修吧……”
木左钥带着这样的想法,重新扫视布告板。
没有。
“木左大哥,你这样想就不对了耶,重建什么的肯定是战后的事哟,现在村庄被毁,修了肯定要再被毁,逃难还来不及呢,不会拜托你们修房子啦。”
“我现在很烦啦,就你最懂道理!”
“一经戳到痛处便歇斯底里,还真是准确无误的愚民样本呢。”
在木左钥的另一边,与身高相差更远的谷田梁不同,因为勉强还能够到的缘故而踮起脚尖,把整个肩膀和脑袋搁在台子上的,有着长长红发的,小小的少女锁之伊,侧头看向木左钥,露出一副奚落的神情。
而且因为身体被重力牵引变形的缘故,那颗脸蛋上的表情竟变得更加嘲讽,这让木左钥的烦躁不由得加倍。
这两个家伙,如此热情地凑上来,难道就是为了给自己找不痛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