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片,一大片,昼白的世界。
一眼望去,构成这世界的所有,只有一大片一大片的白。
于是,白鸢来到了这里。
“这里是?哪里?”
“我记得我应该是在睡觉,是梦境吗?”
“终于等到你了。”她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位男人。
他正坐在椅子上,跷着二郎腿。
男人的旁边有一张椅子,仿佛是刻意为白鸢准备的。
男人的嘴里叼着一支烟,猛抽了几下,便丢掉了。
“烟还是抽一半的来的划算,既过了把瘾,也不至于太伤身体。”他如此说道,便把烟扔去了。
白鸢在男人指的位置上坐下,问道
“你是谁?”
“嗯,这么多年了,不记得我也正常。你不用刻意在乎我,是谁。只是要知道我是当年那个叔叔就行了。”
“当年的叔叔,那你不是早死了吗?”
“你这孩子,嘴可真臭。”男人的嘴角抽了抽。
“不过,确实是这样。”
“位于一切之后等着我们,最后一句话是这句吧。”
“哟,你还知道啊。”
“我的父亲跟我说了。”
“行了行了,那个家伙真是啥也藏不住。不过说到底我也没让他藏着。”
“也就是说,你已经了解了我的病了吗?”
“嗯,可以这么说,不然我也不会把你叫到这里来。”
“没错,你并不是巧合的来到我这里,而是我特意把你叫过来。”
“这是什么能力?”
“一个脸皮厚的人,最后的要求罢了。不用在意。”男子对白鸢说道。
“我们的时间很充足,有想问的,都可以问。有很多你无法想通的问题必须要通过我来接解答吧。”
白鸢点了点头,于是说道。
“未知体α,你已经完全了解了吗?”
“这个留到之后一起讲。”
“那你,为什么要自杀呢?真的只是为了探索所谓的真相?”
“嗯,你大概可以这么理解,有些东西,是位于这个世界的人类无法看到的。”
“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和你老爸同款的发问啊。不过这次,我可以解答了,和上一个问题,一起。”男人说道。
“α并不是来源于更高纬度的生物,而只是单纯的某个世界的东西。”
“某个世界?还有其他世界吗?”
“看起来似乎是这样的,那么回答你的这个问题吧,我都看到了些什么,我看到了,”
“你。”
“我?”
“没错,你。虽然说样子几乎完全不同,但是有些东西是没法改变的。”
男人的手指向白鸢。
“是眼睛吗?”
“嗯,你的眼睛很特别。很多现有的能力也是通过眼睛发动的吧?”
“你怎么知道这个?”
“现在的我,知道一切我该知道的东西,呵呵。这样的话,阿尔法寄宿在你的体内的原因也找到了。”
“那就是,注定。”
“注定的?你不是不相信命运吗?”
“啊不不不,你理解错了。注定的和命运可不挂钩。不是阿尔法因为命而选你,而是因为某些不知名的原因,一定要选你为宿体,你能明白之间的差别吗?”
“有些东西,束缚于这个世界的人,是看不见的。而在意识脱离身体的那一瞬间,我看到的身影却全都是你。这意味着什么呢?”
“无论哪个世界都有着你,所以,你既是普通的一个,也是特殊的一个。那几个身影与你相差很大,但总归他们都十分相似。”
“而只有你不同。希望在今后的日子里,你能慢慢体会到,这之间的差别是什么?别问我,因为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告知。”
“那你自杀的原因……”
“为了求得真相,那一般人无法得到的真相。”
“至于为什么会这么做,是之前就想好了。所以也不用进行过多的推测。目的非常单纯,动机也无需知道。”
“所以说到底,就算你给我这些信息,也不是我短阶段能够证实的。所以这次来有着更主要的目的什么目的吧?”
“嗯。”
男人的脸忽然变得严肃。
“好好享受你,最后的,像个人的时间吧。”
“你这句话的意思是?”
“其实我不用多说,你也明白。”
“一个很多人都知晓的,一个非常哲学的问题。也就是忒修斯悖论。”
“如果忒修斯的船上的木头被渐渐替换,直到所有的木头都不是原来的木头,那这艘船还是原来的那艘船吗?相同的道理。你不断地被这些信息所覆盖,不断地得到越来越多的超过人类范畴所能掌握的知识量,那么,最后你真的称得上是白鸢吗?”
“也当然可以用同样的哲学回答来驳倒。”
“你自己就是你自己,白鸢就是白鸢。像这样的话,对吧?但是,虽然这个驳论可以以这种方式推倒。但我所追求的并不是这个。”
“而是即使作为【白鸢】,你还能作为人登场吗?”
白鸢沉默了,因为连她自己都不认为是这样的。
在与之前一队的冲突过后,她就想研究透能够探寻灵力的装置。
那个装置的机理只有一个,也就是当灵力出现之后,就能够检测。
非常简单,但想破解,同样也很难。
因为它只有这样一个定义,你没有办法做任何手脚。
但如果将所有装置都破坏,这显然不切实际,白鸢想尽了方法,才终于制作出了能够抑制灵力波的装置。
也就在那时,她逐渐意识到自己与之前的她的差距。
它距离【白鸢】这一人格似乎已经越走越远了。
最初的目的是什么?她当然记得。
但是,她究竟能否作为白鸢去实现?
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已经不确定了,她确实在一点一点的变成【陈抟Chen Tuan】。
男人的话相当于把这个问题从白鸢内心深处重新拿了出来。
可即使这样,即使已经又过了十年。她如何才能得到答案……
越往下想下去,她就越觉得不对劲。
越往下想下去,她便越觉得她不是自己。
她的思维方式更接近于理性而非感性,这让她仅剩的感性思维感到无比的恐惧。
每次一推演到这里的时候,她都有种莫名的抗拒。
也许,她真的已经不是她了,只是作为【陈抟Chen Tuan】活着的精灵。
定义便是如此吧。
见白鸢良久不说话,男人也猜了个大概,于是他说道。
“所以你也是这么想的,对吧?觉得自己已经不再是自己了。”
“不过发生过的事情,既然无法改变,那么就让它去吧。毕竟,这世上没有谁能够让时间倒流,对吧?而且即使倒流了我也不认为这是一个坏主意,至少你还活着,这是大家的希望。”
“也许你认为你不再是你了。但是大家并不这么想。”
“为什么?这个道理其实讲不通,作为理论也难以被驳倒……”
“你看你看,你又瞎想了吧?世上的一切,都存在着相对的变与不变,这一点你承认吧?”
“承认。”
“那么有变就一定有其不变的地方。像是我之前提到过的”
男人又看向了白鸢的眼睛。
“对吧,更内在的东西照样没有变。无论你怎么样的改变,那么都是在白鸢的基础上进行改变的。”
“并不是【白鸢】变得越来越不像【白鸢】。而是你正在变成越来越好的自己。”
“越来越好的,自己?”白鸢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变得更好的表现。
丰富的知识不能代替一切,她如此想到。
“觉得想不通也无所谓,我的话重点是在前面,而不是在后面。”
“既然不理解,那么就去做吧。去努力证明你真正想要的东西——用剩下的时间。”
说着,男子的身影越来越淡。整个世界宛如光影一般,慢慢褪去。
在大地出现第一缕光之前。
白鸢,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