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就会死,但如果不去的话,自己的命,又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
双膝跪地,双手握在胸前,闭上双眼,静下心灵。
祈祷,冥想,回忆。
如罪人那样祈祷,如修女那样祈祷。
斯特拉斯一动不动,沉淀在心灵之海的中央,试图夺回那种感觉。
名为拉普拉斯的妖精。
“还真是难用的武器。”
漆黑的铠甲外层,猩红色的纹路越发耀眼。铠甲人一个念头指示,魔王与勇者,双方的剑合二为一的大剑,现在化作魔力散去,并且在铠甲人身后重组,悬浮,与其他七把剑一同——原本身后的八把剑,少了一把。
“廉价把戏。”
保罗注入更多的魔力于光之剑刃,而对方却无动于衷。她似乎无视了光之剑刃位于,几乎触及心脏的危险位置,两手伸开,丝线在上面缠绕,束缚,变成一把巨镰。
“国王对国王,不再进一步,将军吗!”
铠甲人轻巧地舞动巨镰,宽大的刀刃从保罗的右侧,甚至连其身后都包裹住,极速袭来。保罗不得不腾出右手,掌心将镰刀硬生生挡下。巨镰似乎斩在什么坚硬的金属上,完全无法伤其分毫,甚至还被魔力侵蚀,刀刃钝化,消失。但铠甲人的横扫显然没停止,将被腐蚀的线舍弃,巨镰重新组合成巨剑,硬是越过保罗的右手,斩向他的头颅。
银光一闪。
这次,巨剑的剑身,被紧急拔出的光之剑刃,斩成几段。然而,铠甲人紧握的剑柄,此时已演化为两柄小匕首,并且沿着光之剑刃斩去,一边抵开其剑身,一边划向保罗。
他微微一怒,一腿将铠甲人踹飞下去。本该是山峦,却被爆炸削成的地面上,铠甲人像炮弹那样重重摔下,可却在滚了几圈后迅速起身,半蹲,仰望保罗。
保罗的脸颊,多了一道很浅的划痕,并且被血液染成红线。
这是第一次,保罗全力防御。
这也是第一次,保罗会主动放弃距离优势。
这更是第一次,保罗受伤了。
“无谋的女儿,借尸还魂却再来自取其辱吗。”
保罗敢肯定,哪怕铠甲人破碎的部分已经被修复,但那眼睛的部位,那猩红色的光芒里,盯着自己的那种感觉,唯有神在月。假装不紧不慢,假装胜券在握,假装豁达无比,却比谁都想杀掉他,比谁都想改变这无趣的命运。
这种矛盾而悲愤的感觉,唯有她,自己愚昧的,不肯接受命运的女儿。
既然知道米利亚姆的做法,保罗自然不难推测,能将意识和灵魂、记忆等一切物质与非物质,都转化成魔力的形式,那么在这巨额的魔力所形成的身姿,填充一个他人的灵魂,轻而易举。灵魂填充在不适合的肉体只会引起自灭,有一种丧尸兵就是例子,但贤者之石却能将魔力转变,两股本该不相同的魔力,在贤者之石的转换下,反而相互贴合。
霍恩海姆,你虽然挑选继承人的目光很差,但看来,似乎做出了不得了的成果。
保罗感知一下维格尔的魔力,自己这其中一个子嗣,毫无疑问他曾经死过一次,但看来因为某种妥协,被获得了他意识与灵魂的魔王,将其以人造人的形式复生。
一切的事情对于保罗都无比简单,他会微怒,也会不悦,虽然长久的岁月没有带走他的夙愿,但他某一日开始,已经再也不会产生激烈的情绪,也没有那种年轻人的激情。如一台忠实的机器,机器自然是不会磨灭自己的使命,但也只能忠实地完成目的。
自己果然已经无法回到,会因剧烈的感情波动,而点燃寿命换取魔力战斗的,封尘与回忆的过去。
“应存在之物会消失,应存在之人会消逝,取下那枯朽的树枝,埋下这希望的种子。”
明明是常人完全无法想象的魔法,对于保罗却几乎是刻印在灵魂深处的本能。选定目标,咏唱,能收纳灵魂,就很有可能不止一个。但不必担心,魔王不可能收纳无穷无尽的魂魄,如果对方并非厉害一致,想必会在获得躯体使用权的一瞬间,借尸还魂。那么,对方的阵势可想而知。
“神域魔法·艾斯塔利亚·锁定者的和平”
铠甲人周边五十米内,出现大量幽蓝色的钩锁,它们告诉旋转,挥砍钩住范围内的一切,将铠甲人全身上下的戒指、卷轴等一切装备,全部钩住。锁链的末端出现火焰,连同锁链在内,将铠甲人所有的装备物品燃烧殆尽。
“还是这么多疑吗。”
神在月完全没打算抵抗,这个魔法将所有能判断为武器的物品都清除,除了由纯粹的魔力所构成的自身以外,几乎都难逃这锁链的破坏。这时候贸然用线制造武器,很有可能被追溯根源,伤及本体,得不偿失。不过,身后悬浮的剑,却毫发未损。正因为这便利的肉体所带来的体能提升,自己才能与保罗角逐,不过对方既然全力以赴,看来距离自己下场的时间也不远了。
但是,自己身为一个死人,难得有这样的机缘巧合——
“星空!”
浮现的星星汇聚成合流,浮现的树根汇聚成江水,全部聚集在神在月的左手中,演化为一把等身长弓。
自己先行一步,又如何!
身后,八把剑的第二把,化作黑色的粒子消失,与此同时,神在月的左手,出现细长的箭矢。本来一开始,就没准备借用武装,而是彻底运用这幅身躯的优势,保罗的应对,也算是料想中。
拉弓,上箭,将弦紧绷,箭头径直对准保罗。
松手。
箭矢化作光束,出发的那一刻,光是冲击波就已经将周遭的碎石与尘土吹散开。
刚才的魔法不过是保罗为了确认,而结果的确如他所想,铠甲人身后的剑的确没被影响——因为它们全部被判断为武装。这样对方的性质就清楚了,将复数的灵魂储存在剑里面,交替注入铠甲。他让光之剑刃有一瞬间延长,斩落那支箭矢。
可箭矢在被剑刃触碰前,已经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
密密麻麻,数不胜数,上万支箭矢如狂风骤雨扑面而来,单凭气势已经能压倒一般人。而保罗,从不畏惧这种术式。他轻舞剑刃,将身前的箭矢用魔力反噬,轻松制造出安全区域。周遭的箭不过是从身边飞过,完全没有担心的必要。
如果它们只是箭。
保罗侧腰,擒住本来从身后突袭的长枪柄,而使用者,理所当然是刚才还在地面拉弓的神在月。他已经感觉到,射空的箭,此时已经包围住他,估计会无限次突袭。而神在月在第一击打空的同时,果断将长枪转化为叉子,捅往对方的喉咙。保罗左手附着魔力,将武器拂开并且俯视,而右手的光之剑刃趁机捅穿神在月。
但那只不过是丝线,保罗并不是没能察觉,而是神在月选择在被捅中的前一刻转移。被光之剑刃捅穿的铠甲,化作大量丝线,并且演变为上百根针,朝保罗射去,而他身后的即将射中的另一支箭,变成手持砍刀的铠甲人。
“自作聪明。”
保罗将蘸水笔朝上方扔,并且在用几乎听不清音节的速度咏唱的同时,右手摆作爪状,似乎拂动起帘幕般的烈焰,而自身一个百八十度度大回转。帘幕般的烈焰状魔力,如同剧毒的潮水,一口气将上百根针扑灭,腐蚀,而保罗的大回旋,终点是深厚的神在月——
他的右掌轻松擒住铠甲的脸部,而附带的魔力烈焰,烧毁铠甲周遭的全部线。
铠甲人毫不犹豫,将砍刀的收回,将自己的头颅斩断。
这是空无一物之人,才能使用的战术。
铠甲的头颅在保罗的掌中焚尽,而铠甲本体在趁机往后退缩几步的同时,将砍刀往保罗旋转投出去。
保罗接住下落的蘸水笔,砍刀被光之剑刃轻松打飞,而他则一个俯冲,咏唱,将左掌触碰到铠甲人的心脏处。
“莉莉安娜·镇魂曲”
没有过程,只有结果,无论是任何东西,在遭受到这个法术时,都只能面临概念上的死亡,绝绝对对的概念性抹杀术式。
铠甲似乎还想挣扎,却无可奈何化为魔力消去。
保罗并没轻易放松,他察觉到,铠甲在散去的同时,身边仍旧有一根线没有被清除。毫无疑问这是神在月最后一刻,将自己与线的联系切断。而沿着线看过去,在死角处,保罗仅凭反应将光之剑刃举起。
那是一把巨剑,使用者,是猩红色纹路的漆黑铠甲。
“看来会是有趣的战斗。”
巨剑以霸道的力度,强硬突破保罗的防御,伴随凌冽的剑风在他的前胸留下了一道伤痕。
神在月无论如何都不会赢,她干脆用自己来铺路,让保罗能集中注意力咏唱,将她一口气轰杀。这样就很难注意到,她最后那将本体以线的形式偷偷转移,蛮不讲理地斩了他一剑来解气的小动作。
而这次的来访者,保罗也很熟悉。
或者说,这种持剑方式,这种用剑的方法,这种声音,只有她了。
“果然是你吗,爱丽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