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
这封信至关重要。
既然在记忆的碎片中,小孩的影子看见那封信的一刻,是决定成为勇者的一刻。
那么,里面的内容必定至关重要。
一定,有着我遗失的记忆。
维格尔左手捧着一把小石子,右手随意拎出一颗,朝着河对岸平抛过去。小石头在河面上连续跃起下落数次,之后准确掉在了对面的河岸。她现在在守夜,虽然看似在漫不经心地思索着前进的道路,但如果有敌人接近,估计也一样会被第一时间发现。
没错,一定是这样才对。
那封信的内容既然至关重要,那么,既然那时候并没有为保密,在阅读过后立刻烧毁,那么很有可能被保存下来,甚至……
维格尔做了一个很大的猜测,那封信在圣痕手上。
奋战在前线,而且对真实之塔里有恶魔存在的情报还未知真伪的时候,仍旧派出几千精兵去防守。虽然最后大部分士兵都阵亡,但这个甘愿长年与魔**手的男人,对这封令勇者诞生的信,必定会千方百计去一览内容。
圣痕不可能不感兴趣,
所以,只要去爱丽丝·卡恩的领地内,找到圣痕,也许就能得知一二。即使信已经不在也无所谓,如果圣痕愿意提供里面的内容,也许就能刺激到自己,也许记忆就有可能……
维格尔再度抛出一个小石头。
这次,她出的力有点失误,小石头在中途就已经沉入水底了。
这种借口,真的合适吗?
仅仅只是欺骗自己而已吧。
也许一开始,维格尔是为了追回记忆而选择出去旅行。然而,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维格尔开始变得不是那么的重视记忆了。
甚至。
记忆什么的,已经无所谓了。
维格尔不敢承认这个事实。
勇者。
这个词语,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充斥在维格尔的灵魂之中,比一切都重要。
惨胜魔狼。
险守村庄。
跨越悲伤。
突破自我。
一切似乎已经逐渐与记忆无关,纯粹只是为了能更好地成为勇者。
我是不是,越来越扭曲了呢?
维格尔看着腰间的剑。
“星尘绝破”
拔出剑的瞬间,这个名字就在维格尔的心底中响起。
她现在雀跃不已,但并非是看到了曾经的维格尔的,那些记忆的碎片,而是因为自己的力量。
没错。
我很强。
已经足够成为一个勇者了。
维格尔再度抛出一个石子,然而,那颗小石头却重重砸在水面中央,溅出大量水花,一圈圈波纹以它为中心扩散开。
没错。
勇者。
我是勇者。
所以,一定没问题的。
然而,即使如此,维格尔仍旧对未来很担忧。
明明是个勇者,却不得不陷入其他人的纷争之中,做出无谓的战斗。刺客已经不止一次了,接下来呢,会不会有更多更强的人来呢?会不会被威逼利诱呢?
不过。
维格尔冒出一种跃跃欲试的冲动。
例如,对着某个正在偷窥自己的身影。
“这么快就发现,你又变强了。”
一头狼朝自己悠悠走来。
勇者与狼的孽缘,还真是大得可怕。
“你是谁?”
维格尔觉得,这个魔物很特别。
尤其是对方居然能使用人类的语言。
“我是谁?哈哈哈哈!这有意义吗?”
狼蹲在维格尔身前,说:“或者说,这么问的你,想必对‘身份’的含义,有过诸多考虑才对吧。”
“你想说什么呢?”维格尔冷冷地与狼对视,右手已经准备随时拔出剑。
“没什么。只是,想和你交谈一下所谓的‘身份’而已。”狼顿了顿,“你对我防备,警惕,乃至敌视,是因为什么呢?”
“……”
维格尔其实不是没想过这方面的问题。
“是因为,你杀过我诸多同伴?是因为我对你透露敌意?还是说,你对谁都是这样?”
“是因为经验。”
维格尔不假思索。
“那么,经验又来自何处?结论,还是指向了‘身份’。”
“这种话题有意义吗?”
“那么,没有意义吗?‘狼’的身份,固定了我嗜血成性的特征。而‘人类’则是英勇善战。难道不是因为‘身份’,才导致你防备我吗?”
狼凝视着维格尔,那双眼睛,与其说是嗜血者,倒不如说有了几分灵性。
贤者,大概可以这么形容。
“你的目的是什么,你现在又在做什么,两者一致?那又是什么导致了你的偏差,是‘身份’?不是‘身份’?”
“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维格尔困惑了。
为什么作为敌对双方他们,却可以屈膝而谈。
“因为,世界已经开始癫狂。战争的齿轮已经走到尽头,很快就是极限。真的到了终结的那一刻,世界本身的存在并不会被撼动,但势必会让一切都被迫进行更改,扭曲,变成崭新世界的新齿轮。”
“那么,那些旧的齿轮会怎样?”
维格尔知道,齿轮指的正是他们。再怎么不情愿也必须得承认。
战争,如同能量被注入的机械。第一个齿轮开始转动,转动的齿轮带动下一个齿轮……最终,第一个齿轮发现,即使自己想停下来,也已经做不到了。
因为第一个齿轮的身后,有最后一个齿轮在迫使它转动。
生生灭灭,反反复复。
直至,那些操控一切的人,愿意把能源停掉,又或者是拆出几个齿轮。
剩下的才得以解脱。
维格尔,也许也在盼望着其中的解脱。
“旧的齿轮,要么彻底坏掉;要么,从这个大机器摔落。兴许它还会砸死几个人。”
狼在笑吗?
狼在哭吗?
它的表情,维格尔分辨不出。
“你所追寻的答案,我也一概不知,也许是‘身份’,也许是别的什么也说不定。即使你抽丝剥茧追寻下去,也许这余生也一样没法触及全貌。但是,我还是必须告诉你。因为,你不仅仅是齿轮,更不是必须腐烂在‘身份’中的存在。你即是——”
狼没能再说下去,响声替换了它的说话声。
因为它的喉咙已经被击穿。
是燧发枪。
一枪,两枪,三枪,四枪……
狼的喉咙、大脑、心肺,被接二连三地击穿。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
“怎么了?”
斯特拉斯手持一把燧发枪,朝维格尔走来。
“没。”
维格尔还不是很理解事态。
“同情敌人?还是说,你迟钝了?”
斯特拉斯将狼的尸体,朝一边抛去。
“勇者和魔物,你觉得不应该互相厮杀吗?”
维格尔未能回答这个问题。
那头狼的话,还回响在心中。
身份,战争,齿轮,经验……
难道应该吗?
这个问题,维格尔还是没开口去问斯特拉斯。
尤其是,这种一反常态的斯特拉斯。
似乎,那位不爱对自己以外的人说话的情报员,身影在不知不觉间,就已经,越发地遥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