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友人曾经说过,人类最强大的武器是豁出去的决心。对此我深感不以为然,按说问题的答案应当是核弹才对。
要我说人类最为强大的武器既不是豁出去的决心,也并非核弹这类……物理意义上的东西。
而是某种坚定的意志,叫做信仰。
虔诚的穆斯林可以为极端的信仰做任何他认为正确的事,不管是发动圣战还是劫持飞机冲撞世贸大厦——虔诚的基督教徒也同样如此,尽管相比之下要温和的多。
我的这位友人和我同样只是泛泛而谈的文科生,想必也不能对她期待过多。
她最近似乎沉迷于撰写日志,还会修改修改Po到网上假装这是小说。似乎出于“不忘记自己的经历与感悟”这般毫无意义的理由,我到是也没细问。尽管是以她个人参与过的某些事件做素材,但依我说不管怎么看都像是精神病人的呓语。
值得吐槽的除此之外还有她那奇葩的审美,犹记得小说名字是《薯光女神伊傲天》……我说,她真的没打错字吗。
……
在阅读友人所作的文字时,我也情不自禁的萌生了些许“传达”的想法。
像是追随着阿荼的脚步,将正义的火炬传递下去。又或者类似文中的小七,播下名为希望的种子。
虽然我并没有他们那么伟大和崇高,我的经历也并不是那么的轻快与阳光。
大致上我认为人的情况和树相同。愈想开向高处接受更多的光明,根愈要向下、向泥土、向黑暗、向深处、向恶。
不过究其根本,只是我偶然找到尘封许久的日记本而已。纸张变得干脆泛黄,仿佛稍稍用力就会碎掉似的。从时间的方向而言,说不定沉淀诸多历史的这本老古董还能值点钱——以我个人的角度,也许是时候来揭示一些真相了。
那么。
我的名字叫做卢克蕾琪雅,这是我和那个时代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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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加哥大学的《原子科学家公报》杂志宣布最近一次调整后的末日之钟,距离象征’世界灾难末日’的午夜时分仅剩三分钟,这也意味着人类面临的生存威胁上升到自古巴导弹危机以来的最高水平……”
塔希亚切换频道——
“……美国对东欧的缄默暗示,苏联在阿富汗边境的侵略行为将不会受到普通民众的反对。苏联近来继续着一系列的军事演习,今天在白令海峡进行的引发导弹测试,地点距离阿拉斯加南海南只有1500英里。对此,尼克松总统向苏联发出如下警告——”晶体管电视荧幕里出现了那张有着鹰钩鼻的嘴脸:“美国绝不会率先挑起战争,需要明确的是,美国保有我们的兵力只是以此维护世界和平。所以,任何想与美利坚合众国为敌的对手都应当扪心自问:攻击美国所付出的代价,是否真的高于所得的利益?”
再次切换频道。
“提问:如果用0代表不可能,用10代表必然的未来。”演播室里,主持人指向对面的嘉宾,“俄国人率先使用核武器的几率有多少?”
“零。苏联绝不会冒险发起战争,毕竟我们有民兵III战略导弹发射井以及移动的核威慑力量。”
“很显然你是在影射魔法少女,可爱丽丝的存在真的能保障世界和平吗?Eleanor,你怎么想。”
“嗯,爱丽丝也未能阻止苏联停止加大核武器的储存量。”
“你觉得他们这样不是在逢场作秀吗?”
“也许苏联进行核试验的原因就是他们觉得爱丽丝是个威胁。当然,也许全世界都这么想。”
塔希亚关闭了电视。
卢克把视线转向放置在桌子边的报纸上,1972年6月第二周的头条新闻是“基恩法案颁布后,犯罪率逐步攀升”。
“一切都起始于那帮家伙,你知道的,可人们已经忘了他们。”
塔希亚似乎有些醉了,她开始絮絮叨叨的说着那些往事:“海盗套装、鬼魂,哦,还有床单。他们以为穿得像万圣节一样去抢劫很好笑。”
卢克认真的听着。
“我们抓了他们,很快又会卷土重来。因为没人能指认出来,就因为那该死的面具。”塔希亚继续说道,“那时候刑侦技术落后,没有证人就没有罪犯,现在也一样。”
塔希亚属于人类,但她是把魔法少女引入公众视线的第一步。卢克很尊敬她,毕竟她没办法变身也不能使用魔法,却仍旧在战斗最前方去尝试维护和平。
“我们和几个警察联合起来打算查个究竟,当然我们也会戴上面具,去完成法律无法完成的任务。”塔希亚给自己斟满酒,“很快,报社听到风声就跑来采访我们,于是接下来的事你就知道了。”
“你们成为了人们口中的大英雄。”
“不,我们成为了全国人民的消遣。”
让我想想,塔希亚回忆着那些过去的战友们,“飞蛾侠,他真的能飞,你相信吗?不过用的是滑翔翼,因为他有厌食症所以体重很轻,哈哈。都会队长、正义头罩、黑色剪影——我们给自己取了些花里胡哨的名字——还有蒙面侠客和丽莎桑德尔。”
沉默片刻,塔希亚放下酒杯:
“怎么又提起她了,肯定是我喝醉了要在告诉你这悲伤的事。没人知道她最后去哪了,我是说,我们这帮人大部分都不得善终,可是她和我们不一样——她可是魔法少女啊。”
“我感觉你很想强调这一点。”
“好吧,我的意思我们过得太好了,所以你们这些孩子的遭遇很不公平。你们继续着我们的任务,可尼克松一直想赶你们走。那个混蛋,我怎么会五次都投给他?”
“不是他就只有共和党了,对吧?”卢克瞥了眼时钟,“快要午夜了,我得走了。”
“说真的,你们做的比我要好的多。”
“你也明白,那些都是狗屎。”
“嘿,注意你的言辞!”塔希亚摆起出拳的架势,完全看不出已经快要五十岁了,“这可是救下托马斯韦恩的左勾拳,记得吗?”
“好吧。”
卢克拉开门,坐回餐桌的塔希亚叫住她。
“千万别忘记……你飞得越高,在那些不能飞翔的人眼中就越渺小。”
“我会记在笔记里。”
“没打算屈服吗,像爱丽丝那样?”
她一定是指《基恩法案》,卢克想着头条新闻上的报道。
“等我死掉之后。”
卢克关上房门,外面下着雨。
用一句话来概括所谓的《基恩法案》,好吧,至少需要两句——
魔法少女必须向政府公开身份。
禁止任何管制范围外的变身、吟唱咒文、魔法以及同类型能力的使用。
即是说。
那些最开始只是出于正义感奔波在街头的魔法少女们,那些以隐匿身份为条件去帮助国家变得更好的魔法少女们,现在被迫退出……
至于究竟是退出了什么,又该何去何从。
卢克想不到问题的答案。
她并没有公布自己的身份,也仍旧继续打击着那些罪犯。和以往不同的是,卢克现在自己就是个法律意义上的罪犯。
走出小巷,听到站在服装店的屋檐下避雨的两个人在小声的聊天聊天——成为魔法少女后得到的能力的提升,很难说到底是好是坏。
“真的要做吗?”
“……当然,你这是怎么了。”
“这可是杀人啊!”
“你小声点。”
两个人撇向卢克的方向。
她不以为意的站在街角的路灯下。
“好吧,好吧。但我们能拿到至今从没想过的金额。”
“总感觉太危险了。”
“听着,任何事都伴随着风险,重点是我们能得到什么。”
“你确定要做?”
“确定。”
时代不同了,她想,去年的街头干净的看不见一点杂质。
如今法案仅仅颁布了数月,潜伏在阴影中蠢蠢欲动的恶魔便再次伸出了爪牙。
真是糟透了。
卢克认真思考着要不要给他们一点教训,可她又觉得这样根本没有意义。
就算自己没日没夜的跑去阻止,可冬天依旧会如期而至。并不会因为什么人的意志而停下脚步,她觉得自己累了。
疲惫感从身体内部发散出来。
她选择转身离开。
穿过街区,卢克发现了一具尸体。
从……三十楼,她抬头看去。乌云密布的天空,云层缝隙中透出零星的光点,如同相片上的噪点般令人烦闷。在那之下的大厦中,顶楼的窗户被撞出巨大的空洞,挂在尖茬的衣物碎片迎风飘扬着。
而把玻璃变成碎片的罪魁祸首,现在就躺在她脚边。
翻涌的鲜血随着雨水的冲刷流入排水口,在这具初中生年纪的女性尸体上,还挂着一块黄色的徽章。
上面画着简易的笑脸。
……
1972年6月12日。
死狗的尸体躺在家门外,爆开的肚皮印着轮胎痕。
我早已看穿整座城市的真面目,街边无尽的排水沟内淌满了猩红的血液。
性与谋杀积累起的污垢,掩盖住他们的全身。
一旦水管内布满这些肮脏的秽物,那时,政客们便会仰天长啸:
“救救我们。”
而我会轻声地回答道,“不”。
如今全世界都在危落的崖边,仿佛被狮子逼上绝路的羚羊。
所有的自由主义者、公共知识分子以及油腔滑调的政治投机者就突然无话可说了。
我身后就是这座城市,尖叫着如同堆满智障的屠宰场,散发着坏掉的良心所发酵的恶臭。
今晚,有人死在纽约。有人知道为什么,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