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色的笑脸徽章还有……
初中生年纪的女尸从天而降,这让卢克很难不往魔法少女的方向去思考。
对这只星球上的所有生物而言,死亡仿佛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并时刻提醒着它们终结如影随形。
魔法少女也不例外。
即便这些被选中的女孩子获得超人般的力量,生命也脱离肉身被藏入隐秘的灵魂宝石之中——这使得可以不断自我修复的身体堪称不死之身——可很多因素都在影响着她们的寿命。
最简单也是最普遍的例子便是击碎灵魂宝石,尽管其硬度很高足矣当成玻璃刀使用,却也同钻石一般脆弱。
卢克回想着那些她听说过的,以及亲眼目睹的同胞的尸体——无论自我设定的年龄几何,死亡时都会变成契约当时的状态。
就像眼前这具血肉模糊的几截躯干一样,老天,她摔得可真惨。
涓涓流动的血液仍旧是温热的,尽管被雨水不断冲刷,却依然微微有种生命正在流逝的感受。
从尸体僵硬程度来看,这位不幸的女孩子应该是在不超过一小时之前命丧黄泉。
卢克捡起徽章揣在兜里。
房间号3001
跨过木门的残骸、碎玻璃和一地狼藉,她走进屋内环顾四周。
看起来有人破门而入。
估计是一到两个嗑药过量的家伙,因为门是从内部用铁链拴紧的。而现在依旧挂在上面的铁链,另一边还带着整块墙的碎片。
屏幕满是裂纹的电视依旧播放着音乐,说明当时屋主正在家——但楼下的那几截究竟是屋主本人还是其他什么人呢?
关于这点暂时还没有什么头绪,如果可以走正规程序去查证各项记录自然另当别论……如果,卢克想,如果自己并没有成为魔法少女而是普通的成为构建整个世界的统计学数字,还会不会像这样去行使正义?做个警察或者去检察院,诸如此类。
“那不会有任何改变。”
卢克自言自语的回应自己的想法——世事大抵如此,哪怕自己可以像爱丽丝一样停止时间,也不能扭转这位女孩子的悲剧,甚至连减少类似的事件再次发生都做不到。
所以我这是在干嘛?
意识到自己的负面情绪正在缓缓的积累,卢克赶紧甩甩头并强迫自己思考一些积极阳光的东西,而不是陷入这些悲伤绝望的泥潭中无法自拔。
抽屉都被打开各种乱七八糟的杂物丢得满地都是,可能是遭遇入室抢劫,又或者是故意弄的看起来像这样。
卢克捡起地板上的相框,是看起来二十余岁的年轻女性与当时还只是参议员的理查德尼克松握手的照片。
结合之前的种种疑虑,看来卢克最不愿意见到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换句话说,现在躺在路边正和雨水混成一团的几截尸体正是——
“丽莎桑德尔……原来你在这里。”
“不然我还要去哪里?”
丽莎坐在教科书大楼的楼顶,嘴里叼着她仿佛个人印记般形影不离的烟卷。
“哦,我以为你已经就位了。”
卢克出现在她身后,微风挑起二人的头发。
“离预计的时间还有将近十小时呢。”
“这我知道。”
零点时分,德克萨斯州的夏夜。
“仰望星空的人总以为星星就是宝石,晶莹剔透的。”丽莎抬头看向布满星辰的天空,“而实际上飞去星星的人也知道,那里有灰尘和石渣,和地球一样复杂。”
“是啊,离得远远的去看,什么都很美好。”
卢克坐在丽莎身边,“不管是政治家的主张还是什么梦想与希望的魔法少女都是一样。”
“……我还是有点不相信那套说辞。”
“你是指这么做就能结束越南战争?”
“不,我是指Incubator.”丽莎把烟头捻灭,“能量、熵,避免整个宇宙陷入热寂状态什么的。”
“可我们已经变成魔法少女也实现了自己的愿望。”
听起来不像是假的,卢克想。
“我们好像在说同一件事。”
“那是什么意思?”
“为了全宇宙牺牲人类个体的一小部分,为了结束战争牺牲……某个人类。”
“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沉默半响,卢克开口打破静谧的空气。
“分岔道口的某条铁轨上绑着一个人,另外一条则绑着五个人。现在有一辆无法停止的火车……”
“如果我没记错,之前的某卷里讨论过。”丽莎打断她,“而且如果我没记错,这里没有任何正确答案可言。”
“我只想听听你的想法。”
“我的想法吗……”丽莎认真的想了想,“我的想法不重要。”
“……”
“嗯,我的想法不重要,任何人都是如此。现在火车已经失控的即将脱轨,说不定会把六个人全部碾死。”丽莎说,“在这种情况下,再去纠结牺牲与否……我觉得没什么意义。”
“也对。”
“况且我也不觉得自己有可以改变历史进程的权力,我看起来像个扳道工吗?”
“可你已经是扳道工了。”卢克说,“我也一样。”
“……我选择相信。”
“相信什么?”
“相信我们在打破热力学定律,维护宇宙的平衡。相信我们正在让世界变得更好,结束早该结束的战争。”
丽莎又小声的补充道,“相信我们必须去相信。”
“我渐渐的搞不懂什么叫正义了,我弄不明白了。”卢克说,“我本来一直觉得,哦魔法少女对抗邪恶的魔兽,或者我们去打击那些作恶多端的黑帮就是正确的事。”
丽莎没有回应,卢克便继续说道——
“我就好像追赶火车的狗,就算追上了也没办法拿车怎么样。我只是……觉得不太公平,对于一直遵纪守法的人们来说,伤害他们的罪犯却逍遥法外有些不太公平。所以我才……”
“你终于明白了,或者说你还不明白。”丽莎续上一根烟,“这一切都只是个笑话,还是不怎么可笑的那种。”
“那是什么意思?”
丽莎没有开口回应,她也不可能再开口了。
卢克注视着3001号公寓那张有着巨大空洞的落地窗,些许雨水打进屋内。
那天的夜晚就在沉默的气氛中度过。
次日上午,枪声和肯尼迪的死讯震惊了整个美国。
于是卢克转身离开。
再待在这里也没有任何意义,只不过,她又想到丽莎曾经讲过的笑话——
男人去看医生,说他很沮丧,人生看起来很无情、很残酷,在这个充满威胁的世界上觉得很孤独。
医生说疗法很简单,“伟大的小丑帕格里亚齐正在举办演出,去看他的表演吧,这能让你振作起来。”
“但是医生”,男人说,“我就是帕格里亚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