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上有个奇怪的女孩子。
学校的天台虽说名义上禁止入内,但是门并没有锁。
出于安全的考虑,校方还在还在周围拦上两米余高的铁丝网。不过基本没什么人会来,或者说,正因为并未有明确的禁止入内,所以这里什么都有:
忽乱摆放的废旧桌椅和不知道是否需要,暂且闲置的办公、体育用品;曾经出于“清洁能源”还是怎样的目的而安置的太阳能电池板(虽然现在早已停用);以及叫不出名字的其他杂物堆积成一座小小的山。
曾几何时干净整洁的天台,如今变成这幅模样。
作为常驻于此的翘课不良少女,我似乎见证了历史的变迁。
并不是这样。
总归天台上时常会有女孩子出没,谈天、午餐还是做些不可告人的事。
毕竟这里勉强算是初高中连读的大小姐女校。
嗯。
天台上现在除我之外,有个奇怪的女孩子。
一丝不苟的短发,个头不高,制服的穿法完美契合校纪。
从室内鞋的颜色来分析,应该是一年级学妹。
虽然我并不认识她。
然而就是这样浑身散发出优等生气息的女孩子,现在正抓着围栏的铁丝网眺望远方。
如果说有人翘课后跑到天台晒太阳,可以说既普通又正常,因为我就是这样做的。但若是在此基础上时不时的叹气,偶尔还会冒出“……很快就去见你”这样令人毛骨悚然的碎碎念,就算谈不上诡异,也足够令人在意。
我原本躺在阴影处观赏蓝天,听到开门声便赶紧躲起来,毕竟教导主任最爱履行他的职责了——也许是想多和高中女生做交流,但我实在不能接受那份钉在我大腿上的热切目光。
记得之前也有学生带坐垫和CD机过来休息。不过那个人总是戴着耳机,所以我从没和她搭话过。
最近也不出现了,不知道是为什么。
总之奇怪的女孩子似乎没有注意到我,观察了一会儿,发现这位不知名的学妹开始举着巧克力似的块状物在网边来回走动,压低声音好像在念些什么。
时不时还诡异的笑笑。
暗中观察的结果令我摸不到头脑,但反正也不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至少对我来说。
于是我在挪动屁股,选择那种可以微妙的让下半身沐浴阳光,而上半身能够潜藏在阴影中的位置小憩则安。
摸出手机确认时间,离放学还有半小时左右。
不禁想着干脆就这样回家算了,但万一吓到她该怎么办呢,还是不要招惹麻烦比较好吧?
嗯,就这么办。
闭上眼睛酝酿睡意,但我根本无法抵抗耳边若有若无——在意的去听就完全细不可闻,但若是假装不在意,又会莫名富有存在感的碎碎念。
感觉像佛教用品商店门口功放的大悲咒似的,听得到、听不懂又无比洗脑。
伴随着这样的旋律,我渐渐的沉浸在金色梦乡之中……
……
醒来的时候天色已晚,云边染着红艳的霞。
微风拂面稍稍有些凉意,我环抱着双臂,思考着刚刚梦里隐约听到的哗哗声是怎么回事。
意识逐渐明晰之后,就发现刚才提到的女孩子还没有走。
确切的说法是正在走——向着相反的方向。
“喂,你在干嘛!”
看就知道啦,这家伙正在爬铁丝网诶!
似乎是被突然出现的我吓到,不知姓名的女孩子身体很夸张的前倾,随着她慌张的挥手,巧克力似的块状物飞了出去。可能是下意识的用力抓紧铁丝网顶端的铁柱,之后她转过头来很生气的看着我。
“呃……这个……”我抓抓自己蓬松的卷发,“你该不会是想跳下去吧?”
“……”
“抱歉,我不是想多管闲事啦——呃。”
怕自己多话而刺激到她,所以我赶紧闭嘴。
又向后退了两步,要不要说“请继续”之类的话呢?
还是说要“加油”呢?
……
“喂,我问你喔。”
女孩突然开口说道,意外的是她的声音即冷静又镇定。
“呃,请讲。”
“我算是死了比较好的类型吗?”
……我怎么会知道啊。
硬要说的话,应该是死不死都无所谓的那种人吧。
我又不认识她。
“是吗,无所谓啊。”
“咦,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
女孩看着我的眼睛,“其实我是读心能力者。”
“开玩笑的吧。”
“是的。”
“……我想也是呢,哈哈哈,哈,哈。”
“可以的话。”
女孩打断我尴尬的笑声,“能不能请你现在离开。”
“为什么?”
“为什么……作为一脚跨上铁丝网顶端的人,我实在不希望有人像你这样从下往上看。”
“你是想自杀吧。”
“是的。”
不知名的女孩大概已经做好觉悟,并下定决心跨越通向死亡的最后一道障碍。
所以其实怎样都无所谓不是么。
反正她就要死了。
“又是无所谓么,也是呢,反正我就要死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因为我是读心能力者。”
“我不信。”
“我也不信——不过你是会把心声念出来的朋友呢。”
我可不记得和你做过朋友。
我捂住了嘴。
“你还不跳吗。”
“你希望我跳吗。”
“不,并没有……呃。”
“那就请你离开,想必你也不希望有人死在你面前吧。”
“抱歉……呃,我不是想多管闲事啦。”
我突然想到很在意的事情,“不过你没写遗书吗。”
“遗书?”
“自杀的人都会写遗书吧。”
虽然我从没自杀过,但反正人就算离开这个世界,还是会想要留下些什么的啊。
自己的想法,为什么会变这样的原因。
你又是为了什么而自杀呢?
失恋?
欺凌?
还是说教导主任终于对学生出手了?
“你真是个怪人。”
“你也不普通啦。”
“是呢,我的确做好遗书了呢。”
“要我帮你保管么?”
“要你负责。”
“负责?”
“是的,因为你突然出现的缘故,我的遗书现在已经摔坏了。”
“等等等等,你说遗书该不会是那个巧克力色的块状物……”
“那是录音笔。”
“呃。”
“所以,你要负责。”
说着,这位奇怪的女孩子跳到我怀里。
经不住冲击的我们坐在地上。
我抓抓自己蓬松的头发。
“你说负责……意思是要我再买一支?”
女孩点了点头。
“给你钱,你快去死一死啦。”
“那支录音笔是绝版停产的古董货,现在大概要一万元吧。”
“……津巴布韦币?”
“人民币。”
“学妹你这样算不算诈骗啊。”
“学姐你觉得呢。”
“一万元……你不打算死了吗,快去死一死啦。”
“我今天突然不想死了。”
“今天……”
“因为我没穿安全裤。”
“重点是这个吗。”
“如果我跳下去变成尸体,搞不好会是裙子被掀起来的状态。”
女孩对我说,“这样也未免太难看了。”
“好吧。”
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倒是对方很自然的向我伸出手。
“我没钱。”
“我不是在管你要钱。”
“那就是不要咯,我可以走了吧?”
“远子。”
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姓名。
“呃,你好。”
和她握手,可能是刚刚抓过铁丝网的原因。
感觉有点冰。
“我叫条子。”
天台上,有两个奇怪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