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流穿过城市的中心,仿佛血管一般蔓延至各个角落。
繁华热闹的商业区在河东自顾自的聚集在一起,河西走向截然不同的方向——廉价的公寓,独院砖房和开发区内初具成形的大厦彼此覆盖,远远的有工厂的烟筒喷着白色的烟。
有时我会想城市的包容力还真是奇妙。
建立在学校附近的公园,应该说附近属于高价位的学区房吗?
尽管基建非常到位,但却仿佛荒芜到世界末日似的。
就连四处寻找幽静去处的高中生情侣,也很少会来这里。
这也很奇妙。
互相作出明日再见面的约定,打算就此解散的我提出送远子回家的建议。
“……刚才说的话你一句也没听进去吗?”
卢克捋顺着金色的马尾,“不是说,不要和这种女人扯上关系吗。”
“可是不能放着她不管啊。”
我对卢克解释道,“毕竟今天发生了那种事,万一出什么意外的话……”
“我们可以把一万津巴布韦币烧给她。”
“你说的是捎给她对吧?”
“啧,条子我以前可没发现你这么热心肠。”
“……我只是觉得要好好担起责任。”
“是吗,如果当初你……”
卢克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得细不可闻。
“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就说没什么啦,你去就好了吧。快滚吧。”
好像成功的激怒了她。
卢克所说的那些话,就算只听清“如果当初”,我也大概明白具体是指什么。
现实生活与游戏不同,知情者可以装傻,但绝不能视而不见。
关于这一点。
“对不起啦卢克,之后我用蛋糕补偿你。”
我抓抓头发,“是叫蓝莓芝士吧?”
“两个。”
也不等我回答,她一甩秀发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目送她离开之后,我转身对远子说道。
“我们走吧。”
“去哪?”
“呃,送你回家?”
“为什么?”
为什么,问得好,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总觉得不能放着你不管。
但这句是屁话。
实际上我跟远子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也可能是一万元的关系?
“你真是个怪人。”
远子朝着夕阳沉下的方向迈出脚步,我赶紧跟上去。
“你有话要说对吧。”
“……嗯。”
“津巴布韦币还是人民币其实也无所谓,不过你得把它修好。”
说着,远子扬了扬手里的录音笔。
“这个我知道啦。”
“那,请问。”
“你讲。”
“我是说轮到你问我了。”
“你不是真的想死吧。”
“你觉得呢?”
“我觉得有点可疑。”
“喔?”
正常来讲,已经下定决心寻求死亡的人,会在乎自己的遗书被摔坏这种小事吗?
虽然我没死过,也不能简单的定论。
但是每年都有许许多多放弃生命的家伙在秋叶原海里被发现。
也有许多人永远的变成化肥。
如果,如果他们也留有遗书的话,会在乎突如其来的雨将信纸打烂,或者说,会在乎自己的遗书永远埋藏在树木之中永不见天日吗?
“你说的话,很有道理呢。”
远子点点头,“是呢,的确是这样没错。反过来讲,也许你面前的人正是想通过死亡来发出声音呢?如果是那样的话,一切就解释的通了吧。”
“……那么事实如此么。”
“谁知道呢。”
“好吧。”
我们默默无言的并排走着。
“你要说的只有这个?”
“没……啊,不,只是觉得很好奇。”
“用消费死人的态度来消费活人……唔,我的情况应该算活死人?”
“不不不,并不是这样。”
“这样。”
“好奇的是我自己啦。”
我想了想,“毕竟我也不觉得我是……有这么热心肠的类型。”
“要我说的话,嗯,并不是你是这样那样的人,而是你觉得你应该是这样那样的人,才会变成你现在这样的人。”
远子停顿片刻,“虽然我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就是了。”
“是这样吗。”
“一个人决定和另一个人走在一起,不管是想要成为朋友还是成为恋人,或者仅仅想走在一起,一定是因为这个人想要从另一个人身上得到什么。”
远子说,“你想在我身上得到什么呢?”
……
…………
“我家就在前面,到这里就可以了。”
“前面……不是医院吗。”
“因为有家人在这里,所以这里是我家。”
“你有亲人在做医生么?”
“你的想法还真乐观。”
“啊,对不起。”
“没什么。”
“可你打算抛下你的亲人,是这样吗?”
“你这是要对我说教么。”
远子眯起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生气。
“不过算了,从你会向我搭话来看,反正你就是这种人。”
远子说道,“是的,我是打算抛下我的亲人。”
“为什么。”
“我觉得身患绝症或者其他重病的人,明明已经活着和死掉没什么区别了,却还是要用机器和药物延续自己的生命。这样对还活着的人不是很过分吗?”
“没有人轻易想死的吧。”
“有啊,比如我。”
“你不一样啦。”
“哪里不一样?我说,其实你看到了吧。”
“……我什么也没看到。”
“是呢,在我有一只腿跨在栏杆上的时候,从下往上的人应该只能看到内裤呢。”
“胡说八道,你根本就没穿。”
“嗯,我喜欢那种解放感。”
“是,是这样吗。”
“没错,反正很快我就会真正的解放了。”
远子对我说道,“在这之前,小小的任性以下也是可以的吧。”
“……我会担起责任把录音笔修好。”
“嗯,这样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