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获日
虽说用词可能不太恰当,但当我和远子摆脱人质身份从银行劫案中“生还”之后,复杂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有种解锁了人生成就又获得了什么头衔的感想。
因为涉案人员较多,从警局录过口供出来已经是午夜十一点左右了。为了确认无论任何疑点的刑警们,把我们这拨人当成了应召女郎——Solo、**、束缚等各式花样用了个遍。肚子空空的远子和我脑袋也变得空灵起来,真希望锤子手机还是什么也来学习这种饥饿营销的玩法。
“谎言重复一万遍也就变成了真实,我突然想到这句话。”
我们走在回公寓的路上,无尽的路灯出现又消失,脚下的影子也因此被拉长,有时在前方,有时在后面。
远子的发言让我感同身受,不过倒是也想到了别的事情:“你说怎样才能使假话听起来更真实一些?”
“你这个问题问得好有问题。”远子笑我,她把拳头虚握置于嘴前,做出思考的样子,“大概就是在真话里掺一点假话吧。”远子‘啪’的一声拍手,“比如说,我家以前养过猫,很普通的田园猫,白白软软的超可爱。我时常会发现咪咪——是猫的名字你不要想歪哦——有的时候会用屁股对着我。我在写作业的时候,她会跳到书桌上,踩着我要写的作业,用屁股对着我。”
“......”一时间我不清楚应该怎么回应她。
“听我说,后来我问了别人才明白。原来那是猫表达友好的一种方式,因为幼年猫也会被它们的母亲舔屁股,这样有助于排泄。所以咪咪也是想让我去舔她的**。”远子一副认真的表情,语气也颇为凝重,“如果我在那时舔了她,那么我们就是一辈子的好朋友。不是有人说过吗,‘连大便都不敢吃还有什么资格说爱她’这样的话。”
“居然还有这种事。”我着实有些惊讶,“那么猫们谈恋爱就是相互舔**?”
想象一下猫A对猫B说学长我喜欢你可以和我交往吗?猫B回答好啊其实我也对你挺有意思,于是约会两三次后,猫B说我们今天来接吻吧——猫A羞涩的闭上眼睛微微抬头等待着,然后猫屁股却糊到她脸上。或者说它们像外国人做贴面礼似的,猫A看到猫B一边说着早上好一边把屁股伸出去——这有点带感啊。
远子体型娇小个头也不高,脸型和容貌给人以年幼的感觉。如果不是我们已经共事一年有余,不,就算现在我也很难相信——如果只看外表的话,远子整个人看起来和发育不良的初中生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当她捏紧小小的粉拳满脸严肃的去描述什么的时候,张牙舞爪的样子总觉得非常可爱。我不自觉地想到《洛丽塔》的台词——在这个年龄限内的女孩子是否都是性感少女呢?当然不是。否则我们这些熟谙此道者,我们这些孤独的过客,我们这些癖色贪花之人,岂不早就癫狂了。
呃,尽管没法确定,但我似乎大概可能不是什么萝莉控吧。
“所以这段话有什么问题?”我是说这有理有据的怎么也不像是假话。
“我从来都没养过猫啊。”远子微笑。
“……”感觉遭受了背叛。
“真实啊真理啊正义啊这种词汇很容易受到人数的影响呢。”远子继续她的长篇大论——
法律也旨在维护多数人的利益,少数服从多数还有从众心理使得大多数时候,那些与我们政见不合相性不和的人就变成了犯罪预备役、油嘴滑舌的政客和屁股决定脑袋的公共知识分子——用简单易懂的词汇来描述便是**。
“就比如说苏格拉底之死,啊我说的不是法国画家雅克·达维特的作品。据说由大多数人投票决定苏格拉底该被处死,一少部分真正的有识之士即使想救他也只能表示无能为力。这一事件也被视为对雅典式民主的讽刺,讽刺暂且不论,你看真实或者虚假也很难客观的去看待。”
“像这样的事情时有发生的话。”我抬起视线,明月当空,幕布般的夜空点缀着稀疏的星辰,“有时候也会搞不清楚,我是说,你我正活在真实的世界中吗?”
我偶尔会觉得自己好像什么小说中的角色,没有决定性的证据不过直觉上就是这么认为的。于是远子问我如果确实如此,又感觉如何?
“这个嘛,我可能不是主角,但是也不甘心当个路人。如果可以的话,就当个参与进主线剧情的高级配角最好了。仔细想想,其实主角和配角都各有各的难处吧。”
我说远子你看,主角要时时刻刻行动起来,不管身处于怎样的险境,不管遭到怎样的伤害,都必须要默默忍受这一切,确保自己正在影响剧情或者被剧情影响。而配角呢,尽管知道自己肯定斗不过主角光环,还是义无反顾的在惹怒主角的作死道路上越走越远。就好像某类型网文里肯定有什么赵日天第一个表示不服,或者什么伊傲天莫名其妙的要抢主角老婆一样,大家都身不由己的在名为剧情的浪潮中沉浮。
或许也可以将作者替换为“上帝”,而剧情便是所谓的“人生”。
假定这个世界是在5分钟前被创造出来的。关于先前发生的事件的一切记忆以及其他痕迹也都是5分钟前被创造出来的,造物主这样做只是为了开玩笑。
这种论述根本无从反驳。
“你要怎么证明自己不是**?这要看你以什么为标准。况且我为什么要反驳?”远子说假定世界在以你为中心而运转着,这么想的话也挺不错嘛。
我稍微思考了一番自己和远子究竟是怎样的相处模式:
每天的每天我都在抱怨这个世界这个社会欠了我什么,就像得不到糖果的孩子充满了怨恨——虽然世界不认识我。
我就像膀胱,每当负面思想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会释放出来,于是这时候远子就会变身为小便池或者马桶,承载我思想的洪流。
她是个很好的听众,偶尔也会反馈给我些一般论、共识什么的,总之就是听起来很舒心的话。
总感觉有些对不起她。
可转念想想,我好像也没对得起任何人过。
走到公寓附近,路灯的数量逐渐稀少,光明慢慢隐匿进无边的黑暗之中。小区正门就像一张血盆大嘴把人们吞进去,黎明之后又吐出来。
能够如此娴熟的运用“吃了吐”的手法,一定是个相声大师。
虽然它不会说话。
我和远子继续思维奔逸的闲扯,猛地有刺耳的刹车声在耳边响起,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有辆厢型车拐着醉酒般的S弯撞到了身边的灯杆上。
我们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冷静下来。
如果你吃过屎,也许会觉得正常饮食在某种角度有些欠缺;我是说假如你也经历过银行劫案,并且作为有名有姓的路人出现在片尾字幕上,那么发生了其他的事件也会很快调整心态。
总之我和远子小心翼翼的靠近车祸现场,驾驶室里蹲着一只翅膀间掺杂红色染料的鹅,主驾和副驾瘫软在方向盘和座椅上。车厢里没有人,却堆着几只黑色的旅行袋。
像憋满尿的膀胱,沉甸甸的熟悉的旅行袋。
我制止了远子作势要通知医院的行为,随便拽过一袋拉开拉链。
层叠的,连号的,崭新的,数量惊人的纸币出现在我们面前。
“这是......”远子打破寂静。
那帮劫匪抢走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