播种日
侦探事务所。
听起来富有B格的工作场所,秉持“浓缩就是精华、少数全为精锐”的管理理念,使得做牛做马累死累活的只有两人,呃,只有我自己。
提起侦探,世人心中的印象多半是吊着烟斗身着风衣张口便是“华生你发现了盲点”的外国人,或者头皮屑跟花粉似的随风乱舞穿一身和服的日本人。作为职业经过多年来文字和影视剧的推崇,已经从普通人转变成神乎其神的玄学大师——但说到底还是普通人,像普通的高中生一般普通。
从根本上来说,侦探属于如果没人提起就不会意识到的存在。凶案现场永远都只有刑警;遗失的东西也一般都不去管它或许可以挂失但是这里没有允许侦探发挥能力的地方。
说起来私家侦探为什么是私家呢,说的好像有吃公家饭的人一样。
“苏联为什么叫前苏联,说的好像有后苏联一样。”我向远子问道,“前段时间,没有后段时间吧。”
“正因为你总是这么白痴,所以才只有前女友。”她冷静的吐我的槽。
“不不不,我要指出‘女友’这种说法是有问题的。”
闲扯着,我们走到事务所的门口。位于某座只有三层的写字楼的二楼,外表看来稍稍有些破败不过没那么不堪,在窗扇上贴着“巡音事务所”的字样。
说实话第一眼看到这名字,便在心中浮现出大腹便便油光满面散发着猥琐猥琐气息的死胖子形象。不过所长本人倒是跟我的想象大相径庭,虽然的确是步入中年危机的肥佬——他的发际线就像不断消退的英国东海岸赫尔市的海岸线,也许再过不久因为板块运动新的地中海就要诞生了。
“为什么只有两个人还要用人脸识别考勤啊。”
推开木质门扉,我对出现在眼前的机器萌生了不满的情绪。因为工作需要的种种原因我和远子经常要外出,虽然大部分时候都能按时归来,不过总有超过下班时间还在奔波的情况——要赶回来刷脸,而且完全没有加班费。
“别问我呀。”远子好像也不是那么开心。
事务所有大概80平的面积,我和远子的办公桌相对而靠,周围是塞满文件和天知道是什么的储物柜,总之每天这里都好像遭受过台风肆虐或者地震之类的灾害。有段时间远子很热衷于装扮房间,她不知为何突然爆发了少女心,立志要把这里弄成微博上时常能看到的Lo娘自拍背景的那种粉色风格。
还没开始她就放弃了。
一般来说,我们把顾客分成两种:自己看到灯杆上的小广告凑过来的人和被这种人介绍来的人,少有例外。远子坐下之后便开始疯狂的点鼠标,她的表情被荧幕遮挡住大半却依然散发出诡异的气息,偶尔瞥过来的视线也充满了狂气。我家的所长数得清,无事不登三宝殿。非极特殊情况他一般都不会现身,工作通过电话和邮件来委托,其他的杂事也已经默认我全权处理——结果工资还是那么点嘛,我趴在桌子上胡乱的想了些有的没的,给自己点上一支烟。远子虽然大声警告我“禁止吸烟”,不过无视了。
桌角的固定电话响起铃声,我随手抓起来放在耳边。
“你好,巡音侦探事务所。啊?啊!哦......好,马上就到。”
“工作吗?”挂断之后,我看到远子的视线偏头绕过屏幕照射过来。
“你也来吗?”
“嗯。”
无论概率多小的事情总有发生的时候,偶然其实是必然的另一种说法。我的前辈曾经如此教育我,实际上也确实如此。就像我刚刚说过的,少有例外的第三种顾客真的出现了。
“温彻斯特。”我和远子来到事务所楼下拐角处的酒吧,她看着霓虹灯牌匾念道。
“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她问我。
“因为墙上挂着一把温彻斯特m1887”我反过来问道,“比起这个你真的成年了吗?”
她狠狠的踩了我的左脚,高跟鞋的伤害真是可观。
“那个是真枪吗?”在吧台后面的酒柜上,店名被锁在玻璃门后面的展示台里。
“是真的。”我压低声音,“据说这里的负责人原本是黑手党的干部,后来警方卧底的事情在帮派里暴露,内部大清洗死了很多人,还有些被抓进监狱。她是为数不多的幸存者,后来就洗手不干了。”
真的假的啊,远子兴致缺缺的听我胡说八道。
“你看到那个喝酒的老头了没,坐在吧台左边位置的。”
“穿格子衬衫的那个?怎么了。”
“我听说他以前是职业杀手,关于他的传言数也数不清呢。”我们绕过几台卡座,因为是白天所以酒吧没有几个客人。因为前辈的关系我也常来这里消磨时间,所以听了不少关于这里的……呃,传说。
“曾经用排气管废气让第一个目标窒息死亡,还把刺猬踢进他的屁股里,于是大家都叫他Kick Ass.”
“海扁王?你别闹了”远子伸出小拇指毫不客气的指责道,“你看他拿酒杯手都在颤,胡扯也要有个限度。”
If your time to you is worth savin'
Then you better start swimmin'
Or you'll sink like a stone
For the times they are a-changin'
酒吧里忽然播放起这支歌,远子举起的手臂僵在半空。“因为时代变了。”我把歌词翻给她听,“你看,鲍勃迪伦也是这么唱的,时代变了。”
“这么应景,是谁选的......”我告诉她是自动点唱机,远子叹了口气,“早晚有一天,你后半辈子也会窝在这里,像这些老混蛋一样不断纳闷自己到底怎么了。”
这话着实有些难听,不过每个人都会说这种话——浓缩成四个字大概是“你**吧”或者“**了吧”。
我也算是这里的常客,和酒吧的工作人员都很熟悉,所以我径直走到吧台前,问酒保负责人在哪里。
不多时,右眼蒙着黑色的眼罩的混血五分之一意大利人从后门走进来。所谓的例外,便是指像她这样既不主动也不被动,只是类似于“哦,原来钱包里还有一元硬币”的家里蹲,在偶尔出门的时候用在公交车上一样。
开门见山,她告诉我们。
“我的宠物走丢了,请帮我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