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
我保持举枪的姿势,小健依旧鲜血淋漓的坐在地上,卢克站在我们旁边不远。
这句话算是本人的自言自语,可我下意识地又去看了眼卢克。
想必是把她当做了救命稻草,哪怕不是行动力上的帮助而是一句赞同性质的附和也好。
“怎么办,什么怎么办?”
大概因为我给了卢克眼神上的暗示,她也偏起头回看我。
“呃,我现在该做些什么?”
“按理说你应该放下一切,然后给刚才那个声音沉稳的女人回电话。”卢克说,“告诉她你错了,愿意用自己去换远子的生命。”
“你觉得这样可行吗?”
“我哪里知道,不过很大几率你会和远子一起被他们玩死。”
卢克撇撇嘴,“我这边的情况呢,是工作圆满完成,拿到了酬金,做到了自己改做的那些,和你们现在这件事已经没有瓜葛了。”
“什么?”
“你看起来挺惊讶的,明明之前还劝我赶紧走诶。”
“我……”
“所以呢,条子,对你来说现在最佳的解决方式——”我咽了口吐沫,卢克盯着我的眼睛:“逃走吧,离开这座城市,远走高飞也忘了远子,永远也别回来。”
“……” 为自己一瞬间认真思考这份提议而感到羞耻,我摇摇头,“不行,我做不到。”
“真是伟大的爱情。”卢克吹了吹口哨。
“和那些玄乎其神的玩意没有关系,我想。”我用空着的手抓抓头发,“只是,我惹出来的麻烦得我去解决。”
“听起来你好像有主意了。”
“不,其实没有,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而且,“就像小贱这B说的,我也不可能全身而退。”所以,“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
其之一为远子,其之二为……正义。
我以前,更为确切的是在这之前只是普普通通的守法小市民。
从来没跟警察打过一秒钟的交道,想来世界上大部分与世无争的人们都是一样,没报过警也没被警察找过,就连在马路上看到警车开过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所以,我对报案的流程一点也不了解。
当然我是知道有事——就比如现在这摊子情况——拨110准没错。
问题在于时间不等人。
时限或许会在彩音的下一通电话之前,现在远子大概还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可他们的耐心会有多少呢?
想不到可以救下远子同时自己也能活着的做法,也不敢想象远子接下来会遭受着怎样的待遇。
按捺下自己澎湃而不断翻涌着的情感,为了阿荼,我才不会这样说;为了正义?当然也不可能。
可我是为了什么决心要踏入这滩浑水呢?
我问自己,却得不到答案。
回想起在阿荼的公寓里,在听完录音之后————
呆立着的身体在我的意识下达命令之前便擅自行动起来。
人一旦遇到自己不懂的事情,便会上网搜寻。
虽然网络并没有告诉我,自己继续阿荼的遗志具体有着怎样的原因。
但是却告诉我,2012年2月的dongnan……
输入法在我打出这些字母之后,出现“东南”和“董楠”两个候选项。
前者姑且不论,后者是“李斯羽的前男友”——这他妈是什么鬼?“黑龙江省歌舞剧院的青年独唱演员”——这他妈应该也不对。首先在2012年并没有他的相关活动记录,其次和一直以来的披头士画风不符——出于女人的直觉,我将其作为答案的可能性排除。
再有就是翻译。
她参与的译著作品有《披头士》,《此地无人生还》,《滚吧,生活》,《老美国志异》这类的摇滚歌手传记。
看来应该就是这位了。
而有她署名的,日期在2012年2月的则是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的吉米亨德里克斯传——
“满是镜子的……房间么。”
满是镜子的房间,浮现在脑海中的第一印象是游乐园的设施。但仔细想想应该不会,毕竟之前的谜题都是限定在这间公寓内。
所以……镜子,房间,啊,浴室。
把这些选项摞在一起,能得出的答案也就只有浴室/卫生间了。
站在镜子前仔细的端详了一会儿,只有倒映着的自己那张焦虑不安紧皱眉头又惨白的脸,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值得一提的情报。
姑且四处搜寻,嗯……嗯……镜子后面会怎样?
我伸手捏住固定镜面的六角螺丝,意外的很松,或许靠谱。
把镜子四周的螺丝拧下来。
取下镜子。
露出铺有瓷砖的一块墙面。嘛,浴室的话,铺满瓷砖是理所当然的。
我发现在这块墙面上,阿荼用口红写下了刺眼的几个字母。
Wrong
搞错了?是哪里搞错了?我思考着谜题本身,“2012年2月的董楠”以及“披头士第五张录音室专辑”,上网搜寻的结果分别是“满是镜子的房间”和“Help!”,这二者之间似乎没有什么联系,可能是两个独立的谜题。
满是镜子的房间,浴室/卫生间。
这应该也没错。
会有什么东西藏在浴室的什么地方吗?
镜子后面的字迹,“Wrong”又代表着什么?
是镜子后面这个地方不对?还是往浴室这个方向的思考本身就不对?
姑且把镜子安装回去,脑袋快要爆炸的我透过镜面,猛地发现在浴室天花板的墙角处,也有一点显眼的红色。
把脸贴上镜面用力的辨认,我发现那是一个X
回到卧室里搬来凳子,我踩上去够到写着X的天花板。那是用红笔先在纸上写下X,再贴到透明胶带上,以这样的形式最后黏到瓷砖。
大概是为了防止沾上水使得纸张溶解掉的防范措施。
把胶带揭下,另一面写有“D:\Program Files”这几个字。
啊哈——————
我回到卧室里,再次的启动电脑——我的电脑——D盘——Program Files,里面有许许多多的文件夹。
似乎是她搜集的歌曲,大部分都是上世代的摇滚乐。
那么,这里大概就是第二个谜题了。
披头士的第五张录音室专辑,答案是《Help!》
按下Win+F快捷键,在本文件夹里搜索————
在WAV格式的音频文件中,夹在之间有个视频文件。
视频的内容是一段街拍,先是镜头上移把商业中心某家超市的招牌收入镜头,然后拍摄者阿荼举着手机走进店内,镜头随着脚步移动,最终定格在公共储物箱的006号上。
原来如此,那些阿荼搜集来的证据全都放在这里了吧。
确实,公共储物箱是一个不太显眼却非常实用的处理方式。在我看过的小说中,也有黑市以其为中介来不现身的贩卖手枪爆炸物之类违法违禁品的情节——故事中想打开它需要钥匙,而现在储物箱都换上了六位数字密码的电子锁。
等等,密码,我没发现有进一步的谜题,那么密码是多少?
没有密码我该如何拿到这些证据?
心思缜密设下环环相扣的谜题的阿荼,应该不会在最后关头机车。
所以肯定是我遗漏掉了什么,从头开始顺着她的思路再走一遍,依旧是没有任何相关的值的在意的东西。
到底是要怎样啦!
我感觉自己的情绪已经逼近了临界点,如果在脑门上安一块压力表,估计早就把指针顶爆,脑浆和怒气都迸发出来了。
所以我狠狠的踢了一脚垃圾桶泄愤。
里面装着的票据也随之洒了一地。
等等,票据,如果我想使用这只储物箱,那么就得在柜台付钱的同时——柜台也会给我印出一张票据。
之前在翻垃圾桶的时候,感觉阿荼把自己所有的收据发票林林总总全都一股脑塞了进去。
所以……
啊,有了。
果然我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么,是不是该来确认什么是自己该做的事情了呢?
阿荼把正义和生命同时摆上天平,并选择了前者。
不禁令人肃然起敬,可我做不到这一点。为了根本不实际的概念上的东西而付出生命,我并没有那般坚定的信仰。
仔细想想阿荼虽然做出了伟大的抉择,可她还是不想死的。
毕竟,“Help!”的意思,正是“救命!”啊。
现在我把远子和生命也同时摆上天平,而我也同样的,打算选择前者。
“所以,你有什么打算?”卢克问我,“服了?认命了?”
“服了。”我点点头,“你好像很闲的样子,要不要陪陪我?”
“咦,为啥?”
“因为我觉得你好像还有点私事要做。”
“……你这个人真有趣,是个当喜剧演员的料。”卢克笑了笑,“有什么计划?”
“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我对卢克说,“所以我决定去拿证据,然后跪在彩音姐面前,把鼻涕和眼泪抹她一裤腿,求她饶远子一命。”
“这样啊,祝你好运。不过这家伙怎么处理?”
卢克指了指一脸生无可恋的小健。
“嘛,这就是你的私事了。”
“原谅他了?”
“他也只不过是树枝最末端的叶子,就算摘掉了也不会对大树有什么影响。”
一枚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而已。
“言之有理。”卢克哎呀了一声,“这还是我头一次不是因为工作来折磨人呢,荣幸吗?喂,你会感到荣幸吧。”
卢克贴近小健,对方的身体颤抖起来。
“等等,请等一下!”小健提高声音,“我有重要的情报,非常重要的情报!”
“跟我说的么?”
卢克把订书机套上小健的其他手指,“你还是想想怎么跟它说再见吧。”
小健正要继续辩解下去,我的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
卢克停下动作用眼神问我是谁的电话。
“看来时限到了。”我叹了口气拿起手机,却差点因此咬断自己的舌头。
来电显示的名字,分明就是我那可爱又可怕的妻子——
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