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真——
叶一鸣以为苏樱不会同意赤老头那个荒谬要求。
但是苏樱几乎没有迟疑,点头说好。
“反正你这么久没回桂玉门,再久一点也没有关系。”
苏樱如是说,而后佚佚然绝尘而去。
妹纸……
嫑走……
嫑让我跟色老头一起啊……
“喂,你!”
赤老头的拐杖刚刚一碰叶一鸣的后背,惊得叶一鸣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赤老头脸上的皮都皱成一层一层的了,就在叶一鸣想象着这老头是要炼了自己做什么返老还童之药呢,还是要那自己当拐杖练习器的时候,只听见他将拐杖指向屋顶,说道:
“你给我把屋顶修好了!”
叶一鸣心头顿时松了一口气,腿也不抖,腰也不弯了,立马麻溜地找了梯子上去修屋顶。
修完屋顶,赤老头让他扫地。
“要、一、尘、不、染。”
赤老头吹着胡子道。
呵呵呵,老头,你当我九段清洁员吗?
自己搞成这样,还好意思让别人一尘不染?
瞧瞧地上,这堆都是什么破药材,这些都发霉了好吗,都不记得晒的吗?
还有,这两样树根片很像但根本不是一样的好吗,你竟然放在一个格子里,吃了会出人命哒。
再看看这地上的药书……
天啊,你是属猫还是属狗的,一页一页撕下来看得吗?
第15页呢?
不对,这张不对。
不对,这张是讲骨骼的,不是这张。
古人你们就不能标注个页码,写个句读吗?
啊啊啊,在这里!
竟然被拿来垫东西。
庸医!庸医!
魔教的人竟然能靠着这个庸医到这一步,真是奇迹啊!
叶一鸣嘴上嘟嘟囔囔的,甚至在心里将赤老头骂了个遍,但是手上的功夫却没有落下。
赤老头拄着拐杖站在身后,一层一层垂下来贴在一块的脸皮中,一双小眼睛亮着精光。
他看着叶一鸣将分开了好药材和坏药材,看着他将混在一起的毒药和补药干净地分开,看着他将自己故意散乱扔在地上失去索引和标记的孤本熟读后一张张拼起来,每看一次,自己的胡子就翘一分。
等到叶一鸣累得趴在地上的时候,他又故意将拐杖戳着他的脑袋叫道:
“你把草木纲放哪里了?”
“我的骨百筋呢?”
“我的**呢?”
叶一鸣累得头也没有抬,伸出食指将书的位置指了出来。
赤老头看也不看就道:“你胡说!哪里明明放的是阳谈小曲!”
叶一鸣'用着昏昏欲睡的声音道:
“不可能,我看过了……没有错的……”
“你看过了?”
“嗯……”
“你看过就记得了?我看你蠢!”
“我记得……我真的记得……”
叶一鸣背诵起其中一页的内容,与那书的内容完全无误。
“你是瞎猫碰了死耗子,其他的肯定不记得!”
“记得……记得……”
叶一鸣将架子上自己看过的医书依次背了出来,背着背着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听不清了。
赤老头却依然站着看他,一边嘴里咕囔一句“真是没出息”,一边却用拐杖勾来一条被单盖在了他上面。
第二天,苏樱来药馆里敲门。
敲门声唤醒了叶一鸣,哭喊着“师父”喜出望外地飞扑上去。以为苏樱是接自己的时候,苏樱妹纸却将他的腰间用白绫一卷,挂在了房梁上。
妹纸……好像我才是应该有起床气的人吧……
叶一鸣在空中晃着身体,默默地思考自己要怎么下去。
赤老头闻声出来看见苏樱之后,吹着胡子喊道:“小红你来了……”
“我是苏樱!”
“哦,酥饼不吃,你吃。”
“我是苏樱!苏樱!”
“素心啊,没看见呢。”
眼看着又要将昨天的重复一遍,苏樱气道:“赤老头,你再这样我把你这间破房子拆了!”
赤老头浑身一哆嗦,耳朵的听力终于好了:“啊苏樱啊,你来拿药了。你等等……我过去拿给你……”
苏樱满意地露出微笑。
却见赤老头拿回来一样东西放在她手心上,这笑容僵起来。
“这是什么?”苏樱问。
“药啊。”
“我要拆了这里!”
苏樱将手中的东西一扔,那物咕噜咕噜地在地上滚了一圈,正是一颗如假包换的糖。
“拆不得,拆不得。”
赤老头虽然这么喊着,却一点也不上前,由着苏樱将这里的药材器具搅了个天翻地覆后,怒气冲冲地离去。
昨天刚修好的桌子又断了一脚,刚摆好的草药又乱了一地,还有刚整理的书又散落四处。
赤老头摇了摇头,拐杖戳了顶梁柱一下,房梁上的叶一鸣腰间的白绫一松,重重地落在地上,扬起一层尘。
还好……
还好避开了脸……
叶一鸣歪着脖子,动弹不得。
赤老头的拐杖戳在他的后背上,让叶一鸣起来收拾东西,修补房子。
叶一鸣哎哟哎哟喊着疼惨叫着没人性,慢慢悠悠一点都不走心的收拾着。
忽然听见赤老头在药房里一边捣腾着什么一边自言自语起来。
“苏樱早前差点丧命,是我救回来。”
叶一鸣分药材的手一顿。
这一顿没有逃过赤老头的目光,便听见他继续自言自语说了起来。
苏樱救活了,留在赤老头身边打下手。
赤老头将她当做自己的亲孙女一样带着她,还给了她一本《医全》。他不指望她能成为绝世名医,只是能懂些医理可以傍身,没想到她在医学方面一窍不通却上了山,成了莲教桂玉门的门主。
“这房子,她都拆了很多次了。”
赤老头的语气里,不知道为什么让叶一鸣感觉到有些宠溺。
也许这个老头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猥琐?
叶一鸣将分好的药材逐个放到格子里。
“两年前,苏樱重伤而归,我全力救治回来,她却失去了记忆。”
赤老头漫不经心地将药粉倒入一个小瓶子里,“也不算失去了记忆,她的记忆里跟别人描述的有些出入。”
赤老头心想,也许是记忆里有什么不好的东西,所以苏樱不愿意想起来罢了。
那不好的记忆一定特别可怕,以至于苏樱的潜意识里自行更改了印象。
这个可怕的记忆交叉点的地方,就是那个叫做“叶一鸣”的人。
“苏樱每天来闹,让我帮她恢复记忆……”
赤老头停下来,将一个瓶子递给了叶一鸣。
“你想恢复她的记忆吗,想的话把这个给她。”
叶一鸣接过瓶子,瓶身明明冰凉得很,在他手中却如火炭一样灼热逼人。
“为什么?”
为什么要把这个判断,给一个陌生人?甚至是下一刻生死不明的人呢?为什么把这个东西交给我?
“你觉得呢?”
赤老头层层松垮的脸皮下,那双小眼睛直直地看着他。
叶一鸣缓缓走到柴火堆面前,每一步似乎是一个拷问,但是一个又一个的拷问之后,他将瓶身翻转,那被精心研制的粉末尽数落进火里,连噼里啪啦的声音都没有便被火苗吞噬殆尽。
“我以为,这世间你是最关心苏樱的人,看来是老头我的眼睛瞎了……”
赤老头嘴角一咧,一口残缺的牙露出来。
“这样就行了。”
叶一鸣看着晃动的火苗,觉得它真像一只张牙舞爪的怪兽。
“这样就行了?”赤老头诡异地笑起来,“老头我可救不回苏樱的记忆。那其实不是什么记忆恢复的药,倒是能除去你体内伏尸蛊的药粉!”
“可惜啊,只此一瓶,却被浪费了。”
“你真是不识货啊!”
赤老头残缺的牙在眼前晃着。
却听见叶一鸣用那没有波澜的语气道:
“这蛊养着也好,就做个念想。”
赤老头的笑意一滞,古怪地看着他。
仿佛第一次看见这个人一样,重新审视起来。
****落落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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