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
莲教山脚的医馆走出来一个矮小的、皱巴巴的老头,只见他伸了个懒腰,用拐杖敲了敲地面,查看了一下地面扬起的灰尘厚度,再看了看外面用箩装着的草药晒干的程度,拿着拐杖翻了翻草药的情况,审查着有没有混入不应该混入的东西。
看完草药再看卫生细节,而后露出勉强神情的赤岩,慢慢拄着拐杖走回了医馆。
他想那些会引起骚动的正派人士终究都走了,这下子医馆总算该清净很多。
——虽然,那些人来的时候,医馆也不见得有多热闹。
不过赤岩想回到日常的心情,有时候也不能一直如意。赤岩在屋子里扫视着医馆的布局,而后发出了惊疑的声音:
“咦?“
总觉得医馆里跟昨日似乎有些不一样。
唔……
边上制药的作坊还是作坊,药柜的地方还是药柜,放着各种书籍的地方还是……
嗯?
那个是……白色的毛?
耸动的耳朵?
白色的尾巴…
然后爪子抱着的,嘴巴里撕咬的……是医书的孤本??
赤岩顿时觉得心里一痛,血压有点高。
他手中的拐杖颤抖着,看着这个前几天突然留宿在家里的小白猫,克制自己不要下手。
下手?
这是毕罗女的小白猫,赤岩总觉得有些不忍。
不下手?
这蹭蹭蹭上涨上去的血压,直充脑门,天地之间有些旋转,让赤岩心中的小怪兽忍不住想要暴走。
他按了按自己的脑袋,一咬牙,转身用拐杖捅着一边熬完夜盯着金丹炼制而补眠的叶一鸣。
赤岩脸上的褶子在颤抖,他用力地戳着睡得跟死猪一样、还打出“悦人“呼噜的叶一鸣。
“臭小子!臭小子!滚起来!“
赤岩又看了一眼小白,血压又高了一些。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地戳着这个人的后背。
心想,这个臭小子真是越来越皮厚了。我戳你大椎穴,戳你至阳穴,戳你肝俞穴、戳你膏肓穴,戳你魂门穴!
啧!
这个臭小子!
竟然还没有醒!
赤岩看着这个温和起伏的呼吸,眼神忽然犀利来,一把戳在他的脸颊上:
“臭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装睡!“
叶一鸣被戳得脸都要变形了,终于放弃一般睁开眼,揉着自己的脸颊,不满道:“死老头,你要是这样坚持要剥夺我的回笼觉,我也是会生气的啊!“
“呵--“赤岩眯着眼睛,“臭小子,你觉得我会关心这个吗?赶紧起来把你弄坏的医书修补回来!”
“我弄坏的?”
叶一鸣百思不得其解,他早起扫完地擦完桌子,还把草药搬出去晒了回来睡回笼觉,哪里弄坏什么东西了?
“你看看你弄的!”
赤岩拿着拐杖指了指还在啃书的小白,瞪着叶一鸣。
“卧槽,那是猫干的跟我什么关系?况且我跟你说过会有这类风险,结果你不也是接受了小白?”
叶一鸣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
“少废话,赶紧起来把书补好!”
赤岩踹了叶一鸣一脚,气得他脸上的褶皱都在颤抖。
叶一鸣龇牙咧嘴地捂着屁股站了起来,碎碎念地走到小白边上,小白抬起萌萌哒的眼睛,一脸纯真地看着他。
叶一鸣看着被咬碎了的还带着口水湿哒哒的纸屑--那个一看就是已经把医书的字用口水弄糊了的纸屑--顿时僵在原处。
小白缓缓松开嘴。
叶一鸣握紧了拳头。
小白缓缓弓起背,做出逃离的姿势。
随即破旧的医馆里爆发一声叶一鸣长啸:
“卧槽,小白!!!!!”
喵!!!!
一只白色的身影匆匆忙忙纵身一跃,凭借敏捷的身段从叶一鸣的包围圈中跑开,从医馆中逃离,跳到石块后面一闪消失了身影。
而长啸过后的叶一鸣,捧起如同被碎纸机席卷过医书,怎么看这都不是能够人工拼接回来的模样,于是尴尬地说道:
“死老头,不如,我给你重新默写一遍吧。”
赤岩怒得拿着拐杖敲打他的脑袋:
“孤本!孤本!什么叫做孤本1”
叶一鸣抱头乱窜,叫道:
“好好好,孤本孤本,我补,我补就是了啊!”
赤岩收起拐杖,终于气消了一点。他看着叶一鸣嘀嘀咕咕地摊开小白咬的碎片左对比右对比,揣摩这小白用口水舔糊了的是什么字迹,似乎是发觉少了几块,估计被小白吃下去了而有些郁闷。
这郁闷让叶一鸣停了下来,露出思考的样子,问道:
“死老头,你是神医谷青老头的师父吧……”
赤岩坐在椅子上,拐杖用力一戳地板,没好气道:
“怎么?你总算发现老头我厉害的地方吗?”
叶一鸣似乎放弃了现在把医书补好的想法,只见他一边将碎纸屑扫到怀里,一边问道:
“所以……你看见小白……就没有别的感觉?”
叶一鸣想起青老头看见小白的时候,激动的说不出话来的模样。
再想起赤岩那天看见他抱着小白回来的时候,只是淡淡一瞥,说他乱捡东西回来,自己捡的猫啊狗啊自己养好。
——还有这么晚回来,你想饿死老头吗,快滚去做饭!
赤岩说完当时就给了他一拐杖,叶一鸣嗷嗷惨叫就被赶去做饭。
紧接着随后几日,一直被安排通宵盯着金丹的制作,一直没有闲暇时间去思考这个中的差异。
到了今提,他终于想起来,自己一直觉得有些微妙的地方,是在这里。
青老头都察觉到小白是毕罗女的小白,那一直口口念着毕罗女的赤老头,却如此冷静?
他真的没有认出来吗?
还是早就认出来了,在这里假装没有认出来?
只听见赤老头哼了一声,对这个问题很不以为意:
“老头我对毛茸茸的东西不感兴趣,不像你们。”
你……们……?
我……和毕罗女?
叶一鸣微微一愣,觉得自己可能从来不曾看懂过这个老头的想法。
*
*
轩辕奇虽然是沉冤得雪之后才走的。
但是离开似乎也让双方都有些尴尬,他们走了之后,莲教消停了一阵子。
巧的是,褚决或者是星尘这段时间都没有来找自己。
这段时间,叶一鸣恍惚中有些感觉回到了逍遥派后山的那段日子。养养猫懒懒散散,偶尔做做药,看看书喝喝小酒。
不同的是,那时候还能去找轩辕奇唠唠嗑,数落数落逍遥派的弟子为什么要那么勤奋地练习。而在莲教的这个时候,只能跟赤岩大眼瞪小眼。
不过,偶尔的时候趁着苏樱心情好,去桂玉门那里看看美人过过眼福。
有时候叶一鸣会不由得怀疑自己的判断,难道自己想错了?这还是主角线不是反派boss线?
但是这个怀疑没有持久多少,星尘派人找上门来了。
来的人是一身黑的月清风,看了一眼叶一鸣,如愿地从他的脸上看见了惊吓的表情:
“小兄弟……你总是见了我跟见鬼一样怎么回事?”
叶一鸣被戳穿了心里的想法,脸上有些挂不住,咳咳咳假装灰尘很大,干咳起来。
月清风大步走进医馆,对着赤岩道:
“你要的这个小子,真是一惊一乍。”
赤岩用拐杖勾了一张椅子,恭敬地请月清风入座,道:
“这次来,又有什么事情?”
月清风看着赤岩一笑,似乎就是一副来找老朋友聊天的姿态:
“我就没事不能过来?”
赤岩扯动自己的嘴皮,这满脸褶子下的嘴角也不知道是笑还是没有笑:
“花相宜已经痊愈,星尘那里早上已经去过了,老头我实在想不出来月护法屈尊来这里做什么。”
月清风瞟了叶一鸣一眼,眼神落在这医馆四处:
“你这样说,我会伤心的啊……”
赤岩呵呵笑道:
“能让你伤心,也是不容易啊,毕竟你也是个叛徒,老头以为你的心早就变成了石头了。”
月清风被这话冷不丁一刺,握紧了拳头,但很快恢复了正常的表情:
“那是别的事情,你不也因此留在这里?”
他不打算再多说什么,知道赤岩故意要来揭伤疤,也不往心里去,指着叶一鸣对着赤岩道:
“教主要见他,我来带他走。”
“嗯?”
叶一鸣瞪大了眼睛。
月清风似乎很嫌弃打量了他上上下下,叹口气道:
“修为基本为零,就你这样,怎么会被神医谷看上,还成了小有名气的云游医生。”
说完他转头看着赤岩,道:
“不过……看起来你似乎一点都不吃惊啊……我想起来,你们神医谷现在有两个弟子是吧,一个明伊夜,一个叶一鸣…对不?”
话音刚落,赤岩拐杖用力一拄于地,声音里压低隐隐不快道:
“要人就带人快走,你月清风什么时候如此啰嗦!”
不是月护法……是月清风。
月清风一听,抚掌大笑,心里头终于畅快了几分,起来拎着叶一鸣的领子,走出了门。
从头到尾,叶一鸣除了懵逼还是懵逼。
甚至在离开医馆的时候,叶一鸣还是一脸懵逼地想——
啊嘞?有人来带人是这么带的吗?
哎哎哎,你们就不问一下当事人的意见吗?
你们这么随性地删减当事人戏份真的好吗?
这样拎着人出门真的可以吗??
警察叔叔,这里有人犯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