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纳本以为自己不会击中。
然而,他打中了。
同样的,米纳本以为自己不会对对方造成损害。
然而,就好像开玩笑一般;昨天还显得十分愚蠢的进攻,今天却变得非常强力。
一挥即中。
并且,夹杂着淡蓝色的闪光,直直挥击在幽灵女孩的太阳穴上——砰!
他听到了钝响。
也看到了崩裂的头颅。
然而,当视线再度平复下来后,他却发现原来这一切只是自己的错觉。
不……
虽然是错觉,但至少自己挥杖这件事,是事实。
并且,挥杖时发出蓝色的光芒,这也是事实。
……只是对方并没有被杀掉;不过,这一次她不再自言自语,反而颇为痛苦的揉着头,且时不时发出一声毫无意义的闷哼。
“噶……”
她嚷着
哭着
怨着。
为什么……
为什么啊……
又一次出现的幻觉,令米纳似乎挺到了对方的倾诉,但还没等到他对此作出反应,下一刻——
“噶啊啊啊啊!!!”
幽灵女孩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这一声喊,犹如利剑划破天空,又好似闪电劈断了山崖。米纳浑身汗毛倒竖,而站在一旁的爱姐的反应,也更令他意识到自己的这种感觉,绝无任何偏差。
“快回来!”
她撕心裂肺的喊着:
“米纳,快退回来!”
退…
退回去……
身体在颤抖。
但好在四肢还是听从了大脑的命令,他依旧能走路;但就在少年迈出第一步的同时……
啪。
一只手,蓦然搭上了他的肩膀。
“是朋友……”
他不敢回头。
“朋友,朋友……是朋友?那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打我??”
双马尾女孩的脸凑上前来。
尽管之前显得非常普通,但此刻,由于恐怖氛围的渲染,她在米纳眼中竟呈现出恍若油画的凄美。
是的。
油画一般……换言之,即是无论从由黑转红的头发、由黑转红的瞳孔,抑或周遭弥漫开的警戒色可视空气中,都没法再从对方身上找到“属于人的那部分”。
没错。
尽管很恐怖,但不可否认的是这状态营造出的凄美。
而米纳此刻就沉浸在这种美感中。
不能自拔。
也没法逃脱。
他只是盯着对方的美丽瞳孔,并逐渐迷醉在其中……(啊……)他想(我要是就这样死在这儿,那该有多好啊。)
是啊。
毕竟……在人们眼中,自己从不是重要的。
这样一来,哪怕死在这儿,也不会有任何人感到伤心吧?
……
可就在这时
……
一种别然于惊恐的光,突然从漫天的绯红中映射进来。
少年的注意力被暂时吸引过去。
他望向那边……
在光芒的尽头,是一个并不怎么美丽的女人。
她并不怎么美丽的嚷着、并不怎么美丽的嚎哭着、并不怎么美丽的伸出手,并且并不怎么美丽的哀求米纳抓住她的手。
无聊……
好无聊……
真是个可悲的家伙。
相比起到那边去,米纳更愿意呆在这个危险而完美的地方,与这个危险而凄美的女孩共同步入地狱。
而果不其然,对方也咧嘴笑着邀请他抓住她的手。
“……”
米纳犹豫了一下。
但仅犹豫了十秒,他就做出了决断。
“和我走吧。”
“嗯!”
少年的声音,第一次回答的如此爽朗。
然后,他便牵住对方的手,犹如正踏上称帝之路的国王!
可是…
可是……
可是!
究竟是哪儿出错了呢?
为什么……
为什么我会如此的害怕?
为什么一向坚强的我…竟然要,竟然会在这里哭啊!
泪水肆意从脸颊滚落,米纳怕极了,是!他怕极了!可是,他不想哭,也不想再在这个世界上继续痛苦下去了!是啊,真正完美的东西,以及真正优雅的事物,都只存在于死亡的彼岸。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再怕?又何必再踟蹰??!?
不知不觉间,少年的身体出现了异变。
尽管看似和从前并无两样,但他的身子,却正逐渐向着更加趋向于灵体化的方向发展。
而爱姐只是在外面哭。
是的,她在外面。无论两人此刻的距离有多近,对米纳来说,她也正身在“世界”之外。
“再见了。”(救救我!)
“我会变得幸福的。”(我不想死啊!)
“最后,永别了。”(我……)
(为什么遭遇到这种事的总是我啊!)
(这两天究竟是怎么了?不就是孜然一人了吗!不就是父母双亡了吗!不就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了吗!不就是年龄不够不能打工吗!)
(我…我都挺过来了啊,我都坚持住了啊!只要再努力一点儿,只要再挣扎一会儿……)
没用的。
可是,幽灵女孩却在同米纳说话。
不知从什么开始,她消失了。
“没用的。无论你再怎么挣扎,都是没用的。到我这边来吧,我们相依为命、我们共同死去……相信我,只要你到了这边,即便不努力、即便不挣扎,也一定能获得幸福的。”
“真的吗?”
“当然。”
她诡异的笑了。“当然……”
***
爱姐拼命捶打着隔绝自己与米纳的隔离罩。
尽管自认为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但米纳的突然暴走,却是她从最初就未曾料到的。
而拜此所赐,原本只是无害幽灵的家伙,此刻已经觉醒并化作了恶灵——米纳那毫无威力的一击不仅没有伤害到对方,反而将她体内的凶性激发了出来。
“可恶!”
她一次次捶打着隔离罩。
“可恶!可恶!可恶啊啊!!”
虽然自己与米纳相识才不过两天,但这孩子并不令人厌恶,再加上他今天以来一直很消沉的模样,更令爱姐觉得“不能放着他不管”,同时也该“尽可能的帮助他”。
可是……
可是现在这种状况,起因却源自自己。
假如能早点说明没法一击必杀的弊端、假如能多教他几次挥杖,甚至是,假如那时强硬些让他将魔杖收回去;更甚至是,在他向自己求助的时候及时撤走幽灵,事态都绝不会发展到如此严峻的程度。
结果,她什么都没做到。
她现在只能在隔离罩外看着他。
即便明知道他会变成“恶魔”,也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注视这一切。
***
时间。
空间。
世界是一维的、二维的、三维的。
是点、是线、是立体。
米纳在这样的混沌中迷离。
他失去了力量,却又从莫名的恍惚中获得了力量;前一刻,他仿佛又看到了现实,下一刻,那个幽灵却又一次出现在了眼前。
但紧接着……切再度改变,偌大的混沌中只剩下了他自己。
旋即,巨大的快乐降临于世。
悬浮在天空中的,是无尽而无限的庞大星云。在这个伟大的、近乎无穷无尽的世界中,没有任何人与任何事时可以干预到他的!是!在这个世界里,只剩下了米纳一人。
他伸出手。
星空如泡沫般碎裂。
接下来,另一层星空游荡在此间的尽头。
手中有东西,他就直接拿起并放近了看。
一个长筒望远镜。
运用它,米纳就能够看清遥远之处的星云。
他笑了:
这样很好。
这样就够了。
***
爱姐已陷入绝望。
无论如何攻击,防护罩都没有破碎,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身在其中的米纳的身体正变得愈加透明。
(他快消失了)
女人的眼中噙着泪水。
无论如何,她毕竟是一个好人。
但单纯的好人是做不成任何事的。
然而,就在她陷入绝望的同时;一个即将拯救陷入绝境的米纳的想法,突然涌现在了她的脑海。
小艾!
尽管自己对这样的结果毫无办法,但受到重点培养、同时也最有可能消耗力量来救出米纳的女孩,却正是自己的朋友!
(快、要快点儿找到她!)
时间已不多了。
于是,爱姐在想到的瞬间迅速向广场奔跑,并准备到小艾平时训练的地方找。
但刚走出几步,她就在广场的尽头看到了小艾的身影。
她背着魔杖。
似乎有些拘谨,但这种情感却在注意到这边事故的同时转变。
“!”
少女瞪大了眼睛。
“怎么回事?!”
刚问出这个问题,她便立即意识到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于是直接抄起魔杖,也不理爱姐,只是遥遥的向这边猛冲。
“让开!”
挥动魔杖以积蓄更强魔力后,她猛然挥杖。
伴随着剧烈的红光,强劲的爆炸霎那间充满了整个广场。爱姐被爆炸卷起的气浪直接冲下广场,辛亏在空中及时稳定住身形,才没有一直向下坠。
“小艾!”
如此剧烈的爆炸,是小艾不拖延半点时间才换来的。
尽管对米纳不可能造成损害,但是用蛮力强行轰开防护罩的小艾,一方面透支了魔力,另一方面又最近距离的接受了爆炸的全部冲击……神啊!请保佑她,千万别出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