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漫长的夜晚有一半时间都是醒着的,我只睡了一会儿,大概凌晨五六点的时候便再一次醒过来。她还在我的怀里睡着,从窗子往外看,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了。我稍微挪动了一下胳膊,本来不想吵醒的她的。可是她似乎睡得很浅,慢慢地睁开眼睛。
“几点了?”
“不知道。”
她看了一眼自己放在床头的手机,“刚刚五点四十,再睡一会儿吧?”
“要走了。”
“啊......”她好像露出很惋惜一般地表情,然后坐起身,当然我们都还没有穿衣服,但是她就这样毫不在乎地走下床,“要吃点早饭再回去么?”
“不用了。”我坐在床边,一边穿衣服一边思考着应该怎么向怜子交代,毕竟我是彻夜未归,不能仅仅是用开会或者是加班之类的话搪塞过去了。她肯定联系我来着,而我的手机是关机的状态,这样的话就说自己手机没有电了,所以没有接到电话吧......
我一边打着腹稿一边穿上衣服。我走到洗手间地镜子前,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自己脸上和脖子上是不是留着什么不应该出现的东西。然后好好地洗了一把脸,让自己变得精神起来。
稚子就靠在洗手间的门口,手里面拿着我的领带。
啊,这东西差点忘了。
我刚想借过来,她便闪开手。
“——我帮你戴吧。”
“谢谢。”
我乖乖地站在洗手间里,任由她随便摆弄。她微仰着头,将我的领带绕了一圈之后,认认真真地帮我打了一个结。嗯,看上去挺不错的。
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觉得稚子她就是我的妻子,而我,则是一个早晨起来习惯早起去上班的工作族......但我马上打消了我这个念头。因为我心里清楚,她不可能是我的妻子,而我的妻子多半还在家里面等着我。
她给我打好领带之后,轻吻了一下我的嘴唇。
“注意安全。”她微微一笑。
“嗯。”
就这样,我特地留意地看了看四周,确认了一番自己是不是丢下了东西。
没有。
我同她告了别,带着忐忑的心情离开了保护所一般的她的家。打开车门的时候,我看到随便套了一件衣服的她就站在家门口看着我的方向。她也看到了我在看她,于是对我挥了挥手。我只是对着她点了点头,然后逃命一般地钻进了车里。几次深呼吸之后,我稍微冷静了下来。
启动引擎之后放下了手刹。
在回家的路上,我特地打开了自己的手机确认了一番,怜子果然给我打了很多电话,也发了不少短息。大多都是在问我去哪儿了,为什么不回她电话之类的......路上,我给她打去了电话。
“喂——出什么事情了?”
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憔悴的声音,我就有些心痛,因为怜子很有可能因为联系不到我而彻夜未眠。
“啊,说来话长了——总之,我正在往家走。”
“没出什么事情吧?打电话也是关机......”
“手机没有电了,抱歉啊。”我一边很圆滑地撒着谎一边向她解释道。
“用别的电话也能联系一下我啊......”带着些许的埋怨,怜子似乎有些不高兴,“我担心了一个晚上。”
“嗯,等我回家再说吧,先挂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我能和稚子聊上一个晚上,而和怜子还没聊上几句就想着要怎么挂掉电话才好。有一种可能性是因为我因为负罪感而不敢跟怜子聊天——但是,事实上,我在没有出轨前也和怜子聊不了几句话。
就这样,我顺利地开车到了家,怜子一个人孤单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她该不会是在这里等了我一个晚上吧?!我心道不好,在玄关甩下鞋就走到了她的面前。她抬起头,脸上爬满了疲惫。
“——吃早饭了么?”
“不用费心了,我回来换一件衣服就走。”
“早饭还是要吃的。”她站起身,径直走向厨房,我也没有拦着她,因为现在确实感觉到饿了。
我往楼上看了一眼,儿子和女儿的房间都还关着门,他们还没有起床,不过也应该也快了。没想到一下就搞成了这个样子......我在自己的房间里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然后直接把昨天穿的还带着酒气的衣服丢进了洗衣机。刚盖上盖子,就听到了怜子喊我吃饭的声音。我带着忐忑地内心走了出去,她坐在餐桌前,面前摆的是面包和牛奶——只听“叮”地一声,烤好的吐司从吐司机里跳了出来,她把烤好的吐司放在了干净盘子上,而我只需要就坐就可以了。
有那么一瞬间,我把怜子看成了稚子,差点就要说上一句谢谢。
“昨天晚上出什么事了——一晚上没回家啊,是有什么案子么?”
怜子是一名医生,而我是一名警察,我们两个时不时地都要因为什么事情加班,如果出了大事,我一般都会提前通知怜子,怜子那边也是一样,像这样没有向对方报备而彻夜未归的事情,我还是第一次犯。
“倒不是案子。”我顿了一下,向她解释道,“昨天和几个同僚在那边吃饭来着,因为三村请客,所以走了好几轮。然后也喝了不少酒,因为时间太晚,也没有电车了,就凑活在局里面睡了一晚上......”
我一边把我在路上编好的谎言讲给怜子听一边偷偷看着她的反应。她一边点头一边吃着饭,似乎并没有起什么疑心。
“这样啊。”
“我本想给你打电话的,可是回去刚躺下就睡着了,也就忘了这件事情。”
“你年纪也不小了,这种事情都能忘记。”
“没办法的事情。”
她笑了笑,似乎比刚见到她的那会儿精神多了。
我的这套说辞,放在是之前做刑讯的时候,能简简单单地找出很多个矛盾点。
好在怜子不是警察。
我心想。
但是仔细一想,怜子并不是因为我讲得天衣无缝而怀疑我的,因为我之前从未犯过这样的错误。所以怜子一时间没办法将我“彻夜未归”这件事同“我出轨”这样的事情挂上勾。对她而言,或许这一晚上仅仅是因为我忘记联络她所以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一边庆幸着一边吃着早餐。
这一次虽然侥幸地通过了,但是怜子也是一个女人,女人所特有的直觉早晚会让她发觉不对劲——如果我再做这样类似的错事的话。
怜子很快就吃完了早餐,她上班的时间比较早,所以就先离开了。
“我送你么?”
“哎?今天怎么会有心情送我?”她挑起眉毛,一副不可思议地样子看着我。
“正好回来了。”
“不用了。”她温柔地一笑,“我习惯自己去了。”
“哦。”
她穿好鞋便挎着包离开了。
而我仿佛又看到了稚子的背影。毕竟稚子的体型和怜子的体型相仿。
等吃完早餐,我才反应过来种种不对劲的缘由是什么。
我终归还是把一些东西落在了稚子的家里。
——这是因为我的左胸肋骨下面传来了一阵空虚的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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