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晨的天空格外的干净，像是还没有人踏足的沙滩，开阔而平坦，前几天的阴暗宛如不曾出现过，一毫不染、洁净如洗。
早晨一阵阵微风扑面拂来，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早起，偶尔起来还挺舒服的。
“按照前几天闷热的阴天情况预计，还以为肯定会有大雨降临。”
沐浴在清爽的早晨氛围之中，胸膛起伏着新鲜的空气，莫名有种活着的感觉。
“我还以为你会吐槽，不想早起。”
幽灵女友略微惊讶的声音传过来，站在路边石栏杆上，像是走过平衡木一般摊开双手。
“你太小看我了，再怎么说，高中的时候我也是进过篮球队的。”
“真的吗？”
“至于惊讶得连嘴巴都张不开吗？”
“因为你总是懒洋洋的，我还确信你一定是个宅男。”
“你这么认为也很正常，毕竟最近确实宅在宿舍看书。”
由于现在是大清早，除了扫地的阿姨，校园小道上几乎看不到半个人影，所以哪怕是这样和幽灵女友边走边聊也不用遮遮掩掩，难得的轻松自然，果然早起有早起的好处。
不知不觉地逛到了西篮球场，相对清冷的校道，这里就热闹许多了，篮球与地面、篮筐碰撞、鞋底与地面摩擦的声音络绎不绝，久违的感觉。
“呦，阿阳，来了。”
一个熟悉的人向我打招呼。
“早啊。”
我也扬起手回应。
仔细一看，场上挺多以前打球的伙伴，他们都是球场上的好手。
“果然你也被那家伙叫过来了，不过还真是好久没和你打过球了。”
另一个人将球传给我。
“这么说，你们也果然是被那家伙骗过来了？”
“哈哈，确实，不过有空打个比赛，也是蛮不错的，最近忙实验忙晕头了，锻炼严重不足。”
“所以，问题来了，大少爷现在在哪？”
此话一说，在场的人面面相觑。
把大家使唤到这的始作俑者，竟然到现在还迟迟不出现。
“你们知道那家伙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吗？”
其中一个比较强壮的男生问道。
“不是看中对面的女人吗？”
正在做高抬腿的高瘦子披着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
"别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可他赌注不就是这个吗？”
“谁知道那家伙打什么主意，反正有机会报仇，对我来说求之不得。”
“上次输给他们，你现在还耿耿于怀啊。”
“废话，凭借身体优势赢得比赛的做法，谁会服气？而且上次阿阳没出场，不然哪能轮到他们耀武耀威？”
“所以，阿阳，这次指望你了，给他们还点颜色。”
“既然你这次来了，可别出什么岔子啦。”
看众人都把目光投到我身上，于是刚刚开始默默热身的我只能点了点头。
“噢噢，连阿阳也充满干劲，真是的，富贵大少爷在干什么啊。”
“不管他打什么主意，总而言之我们不能把兄弟的女人输给别人。”
气氛不知不觉高涨起来了，我也稍微感到有热血沸腾。
......
天色渐渐调高亮度，我们在球场进行一些“康复”训练，都是一些简单的基础训练，不过大家似乎都挺开心的。
“好消息！！”
莽撞的声音闯入球场，本以为只有富贵那笨蛋才会这么大惊小怪地喊，但出现了意料之外的人物。
“好消息！!好消息！”
单马尾、高跟鞋、露肩装，带着压迫感，爽朗又高昂的声音，这种看似平常的特征，但是全集中在一起的，我认识的只有这一位。
梦梦！
她该不会来拆场子吧？
想起她昨天彪悍的样子，我下意识地缩了缩头。
“嘿，阳光少年，干嘛躲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大家都停下来看着我，蕴含各种意思的目光投射在我身上。
啊，真希望她别再叫我那什么“阳光少年”。
“呀，梦姐，这么巧。”
我只能硬着头皮打招呼，但愿这位姑奶奶手下留情。
“巧个啷当，我是特意过来的，嗯？富荣呢？”
“他今天还没露过脸，要找他这里可找不到哦。”
“什么嘛，这么没干劲。”
为什么感觉梦梦一脸高兴的样子，错觉吧？
毕竟昨天才亲眼目睹了她的英姿。
“阳光少年，听我说，那位帅帅的队长已经加入对面的队伍了，你赶紧去让富荣去提条件，把我们输的条件，换成我去和那位队长约会。”
“......”
原来大姐你是惦记这事啊，你是多希望我们输啊。
“呀，我也没想到那个校草级别会加入这个荒唐的赌局，所以一定要趁此机会品尝一下草的苦涩。”
“大姐，你不要胡闹了？”
“你才是，干嘛在这里，该不会是要参加吧？”
“......”
“切，有你在，品草的几率不就大大下降了吗？你这家伙胡乱凑什么热闹。”
“......”
“喂，你们这么有干劲是想干嘛？”
梦梦叉着腰，对着所有人指责道。
你才是，这么有干劲是想干嘛？
身后开始传来队友们的吹哨声。
“这位美女莫非就是大少爷的新女人，喂喂喂，大少爷是想干嘛，竟然拿这样的美女当赌注，不怕遭天谴啊。”
“美女，别跟大少爷了，从了我吧，我一定好好疼爱你。”
“有个性，我喜欢。”
“你们——眼光还挺不错的嘛。”
梦梦双眼眯成一条缝，恐怕大部分人都觉得这是能让世界黯然失色的甜美微笑，但事实上在场的只有我知道，这是能让花儿凋谢、晴天骤降暴雨的信号，大家要记住，越是鲜艳的花儿，越有可能蕴含剧毒。
算了，之后发生什么事我就不描述了。
......
“可恶，一定要赢下这个比赛。”
一个身材高大，似乎能和彪悍的巨熊比拼力量的男子汉，竟然就这样掩着面，用微微颤抖的沙哑声宣誓道。
“小二，没想象到你这么有情有意，明明刚刚遭遇这样的惨剧，还坚守自己的本心，以德报怨。”
被称作小二的虎背熊腰男子汉的言行似乎撼动了在场的人，一个个竖起大拇指，一边流泪一边高呼佩服。
“那当然，这么恶毒的女人，必须要留在大少爷身边才行。”
小二哥一脸感慨，那不是为自己刚刚遭遇的不幸和悲惨感到愤怒，而是发自真心地对某个真理发表感叹。
“小二！！”
大家反而哭得更厉害，嘴里说着什么完全听不清。
大概是说“小二你太有才”之类的。
“你们给我试试看？”
黑社会大姐环保双手，嘴角上咧，一抹冷笑。
球场众人立即打了个寒蝉，对小二哥刚刚的发言更加赞同，这样的女人必须留给大少爷才行，这场比赛必须胜利。
不过一群牛高马大、身材魁梧的男子汉在一个看似弱女子面前瑟瑟发抖、哀嚎一片的样子，还是挺有喜感的。
话说，他们不是很喜欢富贵的吗？什么时候这么恨他的？
莫非是爱之深，恨之切?
不过，看样子梦梦的出现刺激了他们的胜负欲。
梦梦大姐有一手啊！
只是她是不是想要这种效果我就不敢保证了。
总而言之，直到训练结束，我的好宿友都没有出现。
对于这个事实，梦梦披着一脸不知道是安心还是开心的表情。
“有你在，我们就安心许多了。”
队友们一个接一个拍拍我的肩膀，一脸复杂。
也不知道他们是指的是富贵的不靠谱，还是赢取比赛？
不过指望富贵大概确实不太靠谱，因为他不是一个按常规办事的人。
“嘛，反正他肯定又在背后搞什么事吧。”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包括梦梦，深表赞同地纷纷点头。
......
回到宿舍之后，爽爽快快地洗了个澡，将全身的疲劳洗成懒意，整个人陷入富贵买回来的椅子上面就起不来了。
“亲爱的，看样子你还挺受欢迎的嘛。”
熟悉的声音从椅子后面传来。
“原来你还在啊。”
“过分，不过看你这么投入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了。”
“怎么，你一直都在旁边看吗？”
“对哦，你也太投入了吧，完全没注意到我在旁边，不过完全没想到你打球这么厉害，虽然我不太了解，但我感觉你们真的很厉害，这场比赛对你来说应该不算什么吧。”
“还远着呢，离感觉良好还有一段时间的复原，没想到一年没练，体力下降得这么快。”
“可是很帅哦。”
“......”
“莫非在害羞？”
“......”
“嗯？睡着了？”
我闭着双眼，她的声音逐渐远去，迷糊的意识只能隐约察觉到她说的话，还想着回答什么，结果世界就已经扭成混沌。
......
自从为了比赛而每天早训以来，幽灵少女纠缠我的时间大大减少了，这也让我非常感谢她的体谅。
我也渐渐找回了感觉，活在球场的呼吸，让我找到了重返世界的错觉。
“阿阳你给人的感觉，就像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读太多的书让你逐渐脱离这个世界，虽然生活在现实，但精神上早就超脱了。”
“你说的太夸张了，我只是一个爱看书的普通人。”
“嗯……要说普通人，你方方面面确实很普通，但是总感觉你不甘心于现状，如果有某个契机，你或许就轻而易举地干出一些平常人不会干的事。”
“你是夸我还是贬低我啊？”
“不知道，反正你这人就是很奇怪就对了，不过和你训练这几天，感觉你又偏向现实这边了。”
“又现实又不寻常的，你最近莫非在写什么奇幻小说吗?用词那么飘。”
“哈哈，我这种死脑筋怎么可能写东西。”
训练休息之余，偶尔也会有这样的闲聊，东扯西拉地聊个不停，也让好久没看到他们的我，大呼新鲜。
人经过时间洗刷，果然会有一些东西会被替换掉。
不过问题来了，想法和身体都有所改变的人，还能是以前的人吗？
“你看，又来了，刚刚肯定又在想什么哲学问题的吧？”
“欸，也不算很复杂哦。”
“还真是，你已经没救了。”
看着他们没心没肺的戏耍，我不禁怀疑，思考的深浅对于人来说，意义又是什么？
......
“你最近好像不太捉弄我了。”
对于有些反常的幽灵女友，我感到怪异，因为这和认识她那一周相比，她最近显得格外文静。
“因为你有自己的时间，我在一旁看着你露出开心的笑容就满足了。”
嗯，相当王道的回答，但除此之外也得不到其他答复吧。
但这些天的违和感一点一点逐渐累积。
有些东西走向变质，我内心有这种错觉。
是什么呢？
我好像心里明白，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于是只能让其自然发酵，直到腐烂。
“这样啊，等我赢了比赛，就和你去实现你最后的愿望。”
“嗯，这样我大概就能安心离开了吧。”
嗯——
“那个，如果万一或许假如我......”
她似乎犹豫着要不要说什么，如此忸怩的姿态还是第一次见。
不知为何，我很想让她说下去。
“你想说什么？”
“不，没什么了。”
我在期待什么?
不过我又有些庆幸她没有说下去。
复杂的情绪像极便利店不知名饮料的诡异颜色，被塞在一个瓶子里，早就无法追溯本源。
我害怕瓶盖突然被打开，那味道肯定不叫人好受。
......
“阿阳，你打球开心吗？”
猝不及防被问了一个这样的问题，还真是突兀啊，我看了看提问者，是我们可靠的篮板王选手。
拥有让人羡慕的身材，女生看了会尖叫，男生摸了会羡慕的的硕实，竟然还拥有这么善解人意的细腻，真叫人大呼完美。
“大少爷前些天和我聊过你最近的事。”
哦，原来是富贵在背后搞事。
“他竟然出现了？可恶，自从训练以来明明没出席过。”
“嗯，你昨天去买水的时候，来过一小会。”
“完美擦过，你们为什么不拦住他。”
“嗯，下次一定拦住他，所以你开心吗？”
“开心啊，只是他不来训练不行啊，我们不能等他来，要上去捉他，不过捉不捉得住又是一回事。”
“既然开心，之前为什么要退出球队？”
“没退出呀，只是当时遇上一些事...要不我们现在去找他吧，你看下周就要比赛了。”
“听说你最近交了个女友……呃，是个我们看不见的女孩？”
是转移话题的能力太差，还是我们细腻的篮板王太过执着，我最终还是没有成功避免这个话题。
“阿阳的私事，我们本来不应该过问，但是既然你打球这么开心，为什么不多和我们一起......该告别的东西还是告别比较好。”
“普通人就应该回归普通人的行列，所以让本应该回到原本世界的......事物回归原来的地方不好吗？”
真挚的话语，担心的表情，还斟酌着词语为了不让我受伤，真是让我深受感动。
我被他们爱着。
这个爱当然不是庸俗的爱，是友谊的关怀。
特意让比较朴素、从来不报恶意的“篮板王”过来劝说，是为了让我明白，并非处于恶意，仅仅是担忧的慰问。
真是一群可靠的队友啊。
我很快便明白了背后的情况。
大概是他们听到“我和幽灵交往”的传言，特意过来表现担心吧？
当然，这其中包含着有富贵那个混蛋的某些特殊含义，
他在警告我，也在担心我。
“放心，我有分寸的。”
我的承诺让他以及他身后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因为我在他们眼里，从来都是言出必行的人。
但事实上，唯独这一次，我无法保证这个承诺会实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