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啧。”
奥娃咂巴着嘴,摸摸脑袋。艾森使劲拉了她一把,自己连忙朝着公主做了个屈膝礼。
“请原谅我们的不敬,露易丝公主。我们都是下人,不知道礼节……“艾森结结巴巴地说道,她的话被某人粗鲁地打断了。
“喂喂,先不说这些有的没的。那么露易丝,既然是离家出走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奥娃直撅撅地挺着腰,没有行礼,只是摸着下巴,露出一脸深思的表情。艾森的屈膝礼刚做了个姿势,就被奥娃伸出一只大手,整个人几乎立即被提了起来。
“奥娃你干什么……”
露易丝咧开嘴,连忙抬手捂住自己的笑容。
“打算?呼呼,难道你们以为,堂堂一国的公主会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就随便离家出走吗?”
话音刚落,从街道的拐角处传来另外一阵得得的马蹄声。又一辆马车出现在大街上,突然在露易丝身后停了下来。车厢门打开了,一个深沉的男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请原谅我打断诸位。我们该走了,整条街的寂静状态并不能持续太久。希望您已经玩得够开心了,米莱蒂(Milady)。”
露易丝摇摇头,露出一脸的遗憾。
”瞧,我说什么来着。知道了,男爵,我这就走。“公主转向奥娃,目不转睛地盯着勇者的脸庞,“你真有趣,奥娃,我喜欢你,哦,还有你的小小同伴。真希望我们以后会有机会见面。其实,如果想找到我的话,你知道要到哪里找我。”
”哪儿?白金汉宫吗?“奥娃冒冒失失地抢过话头,她的眉头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皱着,看上去在为什么而烦恼。
“不完全对。不过也没差。随便你啦。”露易丝学着奥娃的口吻,忽然转过头去,把手伸向马车。
一只戴着黑手套的手从车厢里伸出来,稳稳拉住公主的手,将她迎入车厢里。
艾森低呼了一声,从奥娃身边退后了一步。奥娃依然傻楞楞地站在原地,眼看着马车消失在街道的另一面拐角。
几乎是在同一瞬间,街道恢复了元气。一个腋下夹着纸卷和简易扶梯的工人从街角拐了进来,停在第一盏路灯前。他抬起头,眯着眼睛点亮了路灯,回过头来,正好看见地上躺着的几个恶棍。
“天啊,又来了。”
艾森连忙扯了一把正在发愣的奥娃。两人装作不相干的样子,迅速往通向摄政公园的小路走去。两个神色匆匆的男人从身边跑过,瞟了两个女仆一眼,消失在身后的黑暗里。
“那是便衣,别往后看。”艾森低声吩咐,“走过摄政公园,就是古拉他们要跟我们会面的地方了。忍着点,别给我闹事。”
奥娃抓住了艾森的手。艾森吃了一惊,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奥娃?”
“听着,伊森。”奥娃严肃地点着头,“我是突然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要怎么跑到那个玩意上面去?”
她伸出另一只手,指了指头上悬挂的大魔王城。
“天知道啊,我们不是要去跟古拉他们商量吗?除非你会飞,否则总得找点路数混进去。用大炮把你发射上去?要不就是把克诺亨捆在哪只皇家猎鹰的身上……”
奥娃摇摇头。“太夸张了,伊森。你以为这是童话故事吗?”
“要不怎么样!别停下,伦敦的夜路非常危险——虽然苏格兰场成立之后比以前好多了,但还是很危险,咱能不能像匹小马驹一样先找到自己的槽再讨论……”
“不,听我说啊,伊森大人,”奥娃毫不在意地再次打断了艾森滔滔不绝的抱怨,“说到飞的话,刚才那个人,不是有……”
艾森气鼓鼓地甩开了奥娃的手。“清醒点吧,奥娃勇者大人,那是个拉文!是一国的公主,你想让她怎么着?”
“咦,公主……”奥娃恍然大悟,摸摸自己的后脑勺,“那就是说,直到打败魔王之前,我们都得不到公主的帮助吗?”
“以你我的身份,一辈子都不可能啦!”
“是吗?伊森,我还以为……这事麻烦了。”
“哈啊?!”
“按照传统,勇者不是得娶下公主的吗?等等,伊森,突然想起来,我可能做不到,我也是女……等等,伊森,你要去哪里?别跑那么快啦,伊森……”
“我不管了,你这个木脑壳!”艾森甩开大步,头也不回地走进黑暗中。但奥娃迅速跟了上来,她突然拉住艾森的胳膊。
“我说真的,伊森,你的视力一向比我要好。刚才那个什么公主跳进车厢的那一秒钟,你有看到什么了吗?对不起,我刚才一直在琢磨这个事,我觉得我可能看错了……”
“你没有看错。”艾森冷冷地说道,“那是一个穿着花哨衣服的男人在里面等着露易丝公主,不,确切地说,是一个有着冷淡小眼睛的……”
艾森叹了口气,转过身来,对着一脸懵然的奥娃,心里纠结成一团。
“那是个魔物。奥娃,我确实看清楚了。一只哥布林。”
三
古拉放下手里的单筒望远镜。他穿戴整齐,把自己整个套进了西装里,一顶绅士礼帽压得低低的,以免被路人看清自己的真面目。
“她们真晚啊,克诺亨。”食人魔嘟囔道。
“啊,古拉爸爸,请听我一句话,我一直强调,女人要干大事,首先要学会在一些细节问题上作出让步。我觉得,本来去预定旅馆应该是正常人去做的事情,只要她们不要坚持穿那一身女仆装,我们就能不动声色地租到合适的短期寓所。可是,您看,现在这活儿摊到我们两个身上来,难道奥娃觉得会有人胆大到把房子租给一个食人魔和一副骨架吗?”
古拉摇摇头,呼噜呼噜地发出巨大的哼声,听上去像是在笑。
“我的克诺亨啊,过了这几百年你还是那么固执。我告诉过你,不要小看女人的力量——该死,你又让我想起那个女魔法师了。”
“对不起,爸爸。可是,古拉爸爸,这里是不是有点太过显眼了?”
“不显眼点的话,那两姑娘怎么找得到我们?”
两个怪物及时住了嘴。他们正站在摄政公园外围的一片绿地上,身边摊着几大件行李。在这之前已经来过好几拨警察和便衣,盘问行囊的问题。这些公务员们现在都被古拉塞到了草丛里。
一个小小的身影急匆匆地冲过绿地,来到怪物们眼前,弯下腰来,开始大喘气。
“艾森?奥娃呢?”古拉皱起眉头问道。
“我们从火车站回来,”艾森回答,“遇到了一个魔物,奥娃打算去追他。”
“舍本逐末。”克诺亨用力哼了一声。古拉微微摇头,不以为然地嗤了一声。
“所以呢,艾森小姐,现在勇者姑娘身在何处?”
艾森摇摇头,往身后一指。
古拉一把提起那几个沉重的行囊,一声不吭,径直往艾森指的那个方向走去。克诺亨嘟嘟囔囔地跟在背后,艾森拉在更远的后面,东张西望,似乎在警戒着什么。
并没有走出多远,在摄政公园和尤斯顿站交界的一个街角,古拉就看到了奥娃。勇者大人正抱着脑袋,蹲在一盏点亮的煤气路灯下,垂头丧气,像是遭遇了什么令人沮丧的事情。
食人魔走到奥娃跟前。勇者女仆一点反应也没有。古拉弯下腰,轻轻捅了奥娃一把。
“奥娃小姐,这样下去会着凉的。”
“我知道。”奥娃嘟哝了一声什么,整个人就歪斜斜地倒在了街道上。古拉连忙扔下行囊,一把搂住奥娃。
古拉感觉到勇者的身体发烫,用手拨开覆在奥娃脸上的长发,果然,奥娃脸皮发红,眼睛迷迷蒙蒙的。
“我动不了,不好意思啊,古拉。”奥娃口齿不清地说道,“真糟糕,这种感觉真是——突然就来了。啊,会不会是那种叫月经的玩意?”
“安静点,女士。”古拉正色说道,“这不是自然的生理现象,你被袭击了。我想我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食人魔探出手,伸进奥娃的女仆群暗兜里,马上又缩了回来。他第二次伸手进去,捏出一根小短棍,马上跟接到一个烫手山芋一样,把它扔到了地上。
古拉回过头来,盯着克诺亨和艾森。
“行行好。这根圣剑好像出了问题,你们两个随便哪个都好,帮我问问圣剑,看是怎么回事?”
克诺亨犹豫了一下,小声地骂骂咧咧,弯下腰,把棍子藏进自己的大衣里。“我们先找到住宿之地吧,古拉。如果继续这样在大街上跟棍子问话,或者公然抱着一个女仆的话,马上会有更多的警察围过来的。”
“完全同意。”古拉点点头,站直身来。奥娃在他怀里已经完全昏迷了过去,两只手软软地耷拉在外面。食人魔把视线从勇者身上收回来,却意外地遇到了另外一道刺人的目光。
艾森远远地站在三人的对面,双目圆瞪,身子不停地颤抖着,像是遇到了莫大的危险。
食人魔皱起眉头。”怎么了,艾森小姐?“
”对不起。可是,我觉得,我应该离开大家了。“艾森喏喏地回答,”我没想到,我真没想到……”
古拉眯着眼,毫不在意地走到艾森身边。艾森后退了一步,恐惧的视线越过古拉,投向更深的黑暗里。
“怎么了,跟我说说,没事的,我们会帮助你。”食人魔柔声在艾森耳边说道。艾森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是杰克!杰克来了。对不起,都是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