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怎么办！”艾森叫道，连忙把手里的枪塞回外套里。克诺亨在吊篮里摇摇晃晃地爬起来，死死抓住气球网下的一根绳索。
“我恐高，不能动了。”骨头说道。
“恐高？”艾森叫道。她跟着爬起来，往吊篮外望去。
特拉法尔加广场中央立着一根纪念纳尔逊海军上将的高柱，柱子下方是一个仍在喷水的喷泉，热气球正好被拴在喷泉的池边。
吊篮晃动了一下，停止了上升，开始沿着一个中心转起圈来。艾森眼睁睁地看着气球离开安稳的地面，吊篮在广场中心的喷泉顶点掠过，径直朝高高的纳尔逊上将纪念柱撞去。
艾森大叫一声，捂住了脸。
吊篮摇晃了一下，似乎被什么东西扯住了，又摇摇晃晃地往回飘去。艾森放下手，往下方望去，不由松了口气。
特拉法尔加气球并没有离开地面多远，一根粗大的缆绳和三根铁链子将吊篮固定在地面。
勇者奥娃撒开双腿，往吊篮跑过来。她奋不顾身地一跃，跳到一根铁链上，伸出手，扯住链子。
“等等我，我马上爬上来。”龙女仆叫道。
“拦下她！歌莉娅！”露易丝扑打着翅膀，跟在奥娃后面扑过来。奥娃连忙挥动着短撬棍，将公主逼开。
“主人们啊，你们要我怎么办？！”歌莉娅捧着胸部，小跑着冲到气球正下方。她仰起头，看着露易丝和奥娃的争斗，两手一摊，表示无所适从。
“砍断另外的链子！”奥娃叫道，她用力一挥，把手里的撬棍朝公主扔过去。露易丝连忙收起翅膀，远远避开疯狂的勇者。
“你想怎样？！”艾森从吊篮里朝着奥娃喊道。
“我要上来，不能错过机会了！”奥娃手脚并用，沿着链子爬过来。“歌莉娅，动手啊！”
“收到了。”歌莉娅搓搓手，朝黑暗中聆听了一会，没有收到露易丝的指令声。圣剑举起右手，让它变成一把重剑，高高举起，朝其中一根铁链砍去。
铮地一声，粗大的铁链迎刃而断。歌莉娅吸了口气，抡动右手，又砍断了一根铁链。
现在吊篮只靠缆绳和奥娃攀在上面的那根铁链维系着了，猛地一倾斜，几乎要把里面的三个人都倾倒出去。克诺亨使劲扯住气球网，艾森则松开了手，脸色苍白朝着吊篮边缘挪动了几步。
歌莉娅耸耸肩，举起手剑，准备向缆绳砍去。就在这时，一声冷冷的命令从半空传下来：
“歌莉娅，变成球。”
“什么？！”歌莉娅愣了一下，脸色突然变得通红。
“以英国公主的名义下令，圣剑歌莉娅，变成铁球不能动——这样我们的第一个约定就便宜完成了。”
“说定不反悔！”歌莉娅高兴地叫道。
“不！不！不！笨蛋，先把缆绳砍断啊，歌莉娅！”奥娃叫道，她手一滑，在铁链上滑下几尺来。
“对不起主人，我觉得这是个省事的命令，而且也加速了我离开公主的步骤。原谅我的选择，我保证以后好好给你干活。”
笨蛋歌莉娅缩下身子，那身浮华的维多利亚套裙颓然倒地，接着一个圆滚滚的大铁球从裙下翻出来，碰到喷泉的池缘，停在那儿一动也不动了。
“歌莉娅！你……”奥娃气得说不出话来，只好憋着一口气往上冲去。
露易丝从黑黢黢的纳尔逊纪念柱阴影处飞出来，直扑进吊篮里去。公主摇摇晃晃地站稳身子，掏出一盒火柴。
艾森尖叫一声，转向克诺亨：
“听着，如果你什么也不做的话，公主就会把这个气球点爆了！我们谁也活不下去。”
“你想我怎么做？我只是一具没用的髑髅。”
“我怎么知道，自己去想！”
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艾森想着，她再次掏出手枪，冲着缆绳比划了一下。不行，以十九世纪左轮枪的火力是没法一下子打断浸泡过柏油的粗大麻绳的——用子弹打断铁链倒是可行性很高，毕竟铁链扣环的口径不大，但麻烦的是奥娃正攀住上面，弄断铁链等于把奥娃扔回地面。
艾森叹了一口气，把枪塞回外套口袋。她的手碰到一个冰凉的东西。
没错，这东西正是为这种时候准备的。
女盗贼伸出手，掏出特意研磨好的那把异型开锁器，同时掏出两把飞刀。
接着，艾森撕下灯笼裤的一截布条，将飞刀和开锁器捆在一起，形成一个三角形的交叉刃。她把其中的开锁器插入缆绳中间，两把飞刀环绕缆绳周围，使劲转起圈来，让带锯齿的脊背和磨光的刀锋旋转着从麻绳中央和两边同时切割下去。
只过了不到二十秒，盗贼艾森的手上一松，粗大的缆绳咔嚓一声，断成两截。
热气球带着吊篮猛地往上一窜，带着仅剩的铁链飞上半空。艾森松了手，任凭那把三角割刀掉到地面上。迎面而来的是纳尔逊海军上将木纳的大理石脸庞。
扑通一声，吊篮上方传来一阵惊叫，气球旋转着避开了柱子上的纳尔逊。艾森跟着转过身来，看到了自己预想中的一幕。
为了活命的白骨克诺亨战战兢兢地扑了过去，扯住露易丝的长裙。拉文公主跟着摔下来，手里的火柴飞向半空——
其中一根划过厚厚的吊篮遮阳布，冒出一股火苗，掉在公主长裙上。
“放肆！松开手！”露易丝叫道，她俯下身，用力拍打克诺亨的头骨，接着发出一声恐怖的大叫：
“这是什么！”
“骨头，我的小姐——我是一副普通的骨头。”克诺亨叫道，“冷静点，这位小姐，我们从长计议。”
“不要叫我小姐，叫我殿下！”公主喝道，狠狠踢了克诺亨一脚。头骨从它肩膀的骨架上掉下来，克诺亨连忙松开手，接住自己的脑袋。
火焰的范围在裙子上一下子扩大了。公主扑打着小翅膀，悬在半空，发出痛苦的尖叫。
就在这时，奥娃终于冲了进来，发出一声胜利的大叫。
“我来了！伊森，快砍断铁链，我们要升空了！”
“帮帮她！”艾森喊道，脑门上冒出一大片汗珠。她从外套里取出手枪，将枪口塞进铁链最上层的链环里，转过脸，扣动了扳机。
铁链冒出一阵火花，喀地一声，断了半截，剩下的半截仍然死死勾住其他链环。
奥娃也看到了火焰中的公主，连忙一个纵身，扯住公主的长裙。
“住手！要掉了！你这流氓！”露易丝叫道。
“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帮你的，公主。”奥娃回敬了一句，狞笑着把露易丝按到吊篮上，双手一阵乱撕，扯下半幅裙摆。公主捂住脸，在吊篮里打滚。
吊篮倾斜得更厉害了。奥娃高举双手，把燃烧着的裙摆伸出吊篮外，松了手。
飘忽忽的火球慢慢地往喷泉落去。
艾森屏住呼吸，再次按下扳机。铁链终于断开了。
这一次吊篮晃动得更厉害了，突然气球挣脱了地心引力，歪斜着往旁边的纳尔逊纪念柱撞去。
“高度不够！”刚把头骨放回肩膀上的克诺亨叫道，“赶紧把压舱物扔掉啊！”
艾森把枪放回外套里，尽管被枪管烫了好几下，盗贼女仆还是咬着牙摸到悬挂在吊篮两侧的沙袋，和抢过来的奥娃一起动手把它们都扔到下方去。
吊篮上升了，越过柱子，却再次停了下来，摇摆着往柱子顶上的上将雕像靠去。
“还是重！”克诺亨说道。
艾森摊开手。“没有沙袋了，我们该扔什么呢？”
克诺亨缩了回去。“我的骨头是空心的，其实一点也不重。”
“废话！”
艾森回过头来，正好看到露易丝公主一脸恍惚地瘫坐在吊篮的地上，长裙被奥娃撕去了一大半，白嫩的大腿整个露出在外面。
“你们竟敢这样对我！”公主咬牙切齿地说道。
“对不起，公主殿下……”艾森轻声说道，“奥娃，请你把公主抱起来。”
奥娃“啊”了一声，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我说伊森，这种事情可以到地儿再做……”
“闭嘴！你这脏脑壳！快把公主抱起来，扔到外面去。”
“什么？！”露易丝跳了起来，显得比原先还要有活力。
“啊，对不起，殿下，反正你能飞——或者请您自己飞起来，帮我们这个忙就好。”艾森说道。
“我偏不！凭什么要我帮你们？！”露易丝怒吼道，使劲甩头，一头的汗珠甩到奥娃脸上。她一屁股重重地坐在吊篮里，双手搂胸，摆出“你怎么说我都不动”的架势。
奥娃使劲搓着自己的鼻头，“我说露易丝啊，如果你不想跟纳尔逊将军鼻子碰鼻子的话，我们最好还是互相合作一下为好。”
露易丝没好气地扭过脸去。
艾森耸耸肩。“我看我们说不动殿下。那只好委屈男爵先生咯，奥娃。”
奥娃点点头，弯下腰，龇牙咧嘴地将哥布林男爵昏迷的身体抬起来，看准下方的水面，轻轻一抛。
贡布里希掉进池子里，溅起大片水花。
吊篮迅速上升，底部擦过纳尔逊将军的尖帽子，终于跃上了高空。
“成功了！”奥娃兴奋地大叫。
“不——”
说话的是克诺亨。他挠挠光秃秃的头骨，打量了一下头上的气球和喷灯。
“也许刚才我们不应该那么着急减重的，喷灯被艾森的子弹打坏了，这个加热阀门没法合拢了——”
“什么意思？！”奥娃叫道。
“意思就是，我们会一直让气球这样膨胀着升上去……偏偏这里是伦敦的腹地，威斯敏斯特的上空……伦敦被称作雾都不是没道理的，这里几乎没有风，所以我们没办法借助风力调整方向，只会一直上升。”
“然后呢？”艾森怯怯地问道。
白骨科学家耸耸肩。“那就只有两个下场。要么一直加热下去，直到气球承受不住膨胀的热氢气，在半空中爆炸。要么就一股脑往上升去，直到我们撞上魔王城的底部，然后从半空掉下来，所有人摔成碎片。嗯，我看这个气球装载的氢气应该是在安全范围内的，那么，撞上魔王城的可能性会更高。”
白骨颤抖起来。艾森呻吟了一声。露易丝倒是转过脸来，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啊哈，这可真是始料不及啊。哈哈，奥娃，艾森，我们中间谁会飞呢——”
“这不是刚好吗？”奥娃冷冷地说道，“撞上去，我们的目的不就达到了吗？”
“不，我们的目的是安全地到达魔王城……”艾森轻声补充道。
“没差啦，我们会在千钧一发的时间里抓住上面随便什么东西的。”奥娃说道。
露易丝站了起来，好奇地盯着奥娃的脸。
“喂，这位奥娃，你知道你在盘算着什么吗？”
“当然知道。”奥娃说道。
“这样做成功的几率只有不到十分之一，我们谁也不能保证魔王城上存在着可以借力的装置。”
“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机会，我也要抓住。我不能……不能忍受失败的感觉，我一定要到上面去。”
“奥娃……”艾森叹了口气，什么也不想说了。听天由命吧，她想道。
“所以说，我真不能理解你们这些乡下家伙。”公主哼哼道，“我还真的很好奇，究竟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为什么非要冒险到魔王城去？”
奥娃放下手臂，定定地望着上空。
透过气球网的空隙，吊篮里谁也看不清璀璨的南英格兰夏日夜空，只有一片黑沉沉的乌云压在上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当然是为了救人咯。”奥娃说道，“我的朋友，她在魔王城里，如果不快一点到那里去的话，我害怕她会出事。”
“朋友？”露易丝的语气里露出一丝不屑，“那些只会在舞会上讲八卦的没用东西值得让你用这条命去冒险吗？”
“芮明才不是那种东西！”奥娃叫道，“芮明是跟我们一起豁出性命冒过险的伙伴。就算魔王城上有十万头巨龙，我也要冲上去，救出她——要不就跟她死在一块，没差啦。你根本就不懂吧，你这个整天关在笼子里跳舞的皇家小乌鸦！”
露易丝站直身子，眼镜几乎要冒出火焰来。“你这臭女仆，说出这种话……给我跪下来，向我道歉！”
“为什么我要道歉！”
“你叫我笼里乌鸦？！”
“哦，对不起。”奥娃老老实实地低下头，“如果我这样说伤害到你的话，我收回刚才的话。但是，我要跟你说，请不要把我、伊森和芮明跟你那些贵族玩伴相提并论。”
露易丝一时说不出话，转过头去，重重地哼了一声。
“朋友……”帝国的四公主喃喃自语，走到吊篮边缘，低下头去，俯视着灯光和黑暗交叉覆盖着的伦敦大地。“真美啊。”
突然，公主手一抬，艾森的魔眼及时捕捉到一点闪光从她脸上飞去。
“露易丝公主……”艾森心头一动，站起身来，往露易丝的方向挪动了一步。
就在这时，克诺亨发出一声尖叫。“糟糕！要撞上去了！”
热气球上升的速度竟然远远超过了克诺亨原来的估算——大概是地面上升气流引起的误差。气球摇摇晃晃，已经进入了魔王城下方的阴影部分。
这时候，艾森才第一次看清楚那些影影绰绰、重重叠叠的倒吊塔结构究竟是什么。那是从五根巨大的底部横梁垂下来的铁块，铁块和横梁中间，有好几组巨大的齿轮在缓缓地转动着。每隔一段距离，就会垂下来一个如同吊篮一样大的铁盒子，似乎还开着窗，隐约能从窗口看到里面闪动的灯光和人影。
“注意！转右舵。正上方有根大梁！”手搭凉棚观察着的奥娃叫道。
“能转才怪呢！”克诺亨叫道，“这个气球根本连风向舵都还没装上！我们来偷得太早了！”
“那怎么办！”艾森叫道。
“谁知道啊。”克诺亨哼哼道，“也许爬上气球网是个好主意，割断绳子，放弃吊篮，这样气球变得更轻，就能借助微风转向。”
“来不及了，”奥娃说道，嘴边露出一丝勉强的微笑，“也许我们还可以直接跳上那根大梁。”
“这样气球撞上魔王城引发的爆炸同样会把我们炸死。”克诺亨说道，“我的汗都出来了。”
他转向露易丝公主，讨好地搓着双手。“你看，小姐——呃，也许是公主殿下？呃，我是这里面最轻的一个，也许殿下可以借把手，把我在空中带一段路？”
“不！你长得太丑了！”露易丝回答道，甩开脑袋，紧张地打量越来越近的魔王城底部。
“天哪，那是什么？“突然露易丝发出一声惊叫，”我没看错的话，是不是有什么人在横梁上跑着？”
艾森顺着露易丝指着的方向望去，她的魔眼将一切都收拢在眼底。
女盗贼紧张地跳了起来。“芮明！是芮明！”
奥娃抢过来，一把抓住气球网的粗绳，半个身子从吊篮边缘探出去。
眼前不远处是一根巨大的横梁，从横梁后方头过来大量的灯火，在半明半暗的阴影中间，一个红头发的女孩子正甩开双腿，从横梁上跑过来。她的手脚上似乎都套着断掉的铁链子。
“芮明！”奥娃叫道，一股古怪的臭气从前方扑过来，把勇者的喊声压回喉咙里。
奥娃咳嗽了两声。“这是什么有毒的蒸汽啊！芮明！我在这里！这里啊！”她使劲冲着那个身影挥动手臂。
“当心！”艾森冲过去，一把按住奥娃的肩膀。
就在这时，四周的景色突然暗了下去。
更多的灯火从横梁后升起来，那个女孩的剪影越来越淡，几乎要消失在灯光的璀璨背景里。
只有艾森看到，那个纸片一样的剪影伸出一只手，无助地冲着自己摆了摆。
这是意味着“帮帮我”还是“不要过来”呢？
还没等艾森思量清楚，一道炽热的光芒从横梁后直射过来。
炽光打在悬挂在横梁下方的小铁块上，发出铁被烧红的滋滋声。接着，闪光穿过夜空，擦着气囊飞入了更远的黑夜中。
气囊外层的塔夫绸发出长长的叹气声。氢气喷涌而出，冒出一团团火焰。
吊篮猛地倾倒过来。克诺亨头朝下地栽倒，往伦敦的大地掉下去。千钧一发之间，奥娃松开手，一把抓住白骨科学家的腕骨。
“奥娃！”艾森死死抓住气球网的绳子，绝望地叫道。
奥娃没有回答。但艾森终于看到她慢慢地缩了回来。勇者女仆用双脚紧紧勾住吊篮的边缘，这才勉强救下两人的性命。
吊篮又歪了过去，奥娃和克诺亨狠狠地摔回篮子里，狼狈地掉在艾森脚边。
露易丝公主使劲拍打着翅膀，维持着自己优雅的姿势，脸上阴晴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艾森挣扎着平衡自己的身体。有一瞬间，吊篮又甩回原来的位置，艾森的魔眼掠过刚才靠近的那根横梁。
魔王城正在远离自己，横梁几乎已经看不清楚了。即使是艾森的魔眼，也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那个女孩的身影在横梁上站定了，眺望着这边。
接下来，一阵猛烈的风声响起，魔王城越变越小，直到消失在魔眼的视野边缘。
艾森拼命抬起头，终于意识到这阵反常的风来自哪里了——从气囊里泄露的气体已经没有多少纯净的氢气了，火焰也在减小，但喷射出来的热空气仍然推动着气球往东南方飞去，离伦敦越来越远，越来越低……
吊篮翻滚着，几乎要整个翻转过来。克诺亨在篮子里一阵阵惊叫，奥娃则咬着嘴唇，紧紧抓着吊篮，勉强维持着自己和白骨科学家的安全。
露易丝站在吊篮的边缘，借助着小翅膀的翕动，微妙地保持着平衡。
“飞行是门专业技术——虽然比起绘画来说是门粗笨的下等技术，”公主突然跳了几步，直接来到艾森面前，俯下身子，在女盗贼耳边悄声低语，“但我凑巧出于兴趣学习过，如果你们是遇到爱丽丝或者海伦娜这样的笨蛋公主，那可就糟糕了。”
露易丝露出白牙，不怀好意地微笑起来。
“你想干什么？”艾森鼓足勇气，冲着公主问道。
露易丝眯起眼睛，轻轻地揪住艾森的胳膊。“答应我，告诉我，有一个可以托付生死的朋友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
“我不知道——”艾森几乎要被急剧的气流憋住了，“——大概就跟现在这样子差不多吧，如果您愿意救我们的话——”
“我救了你们的命，”露易丝的语气里有一丝落寞，“你们会成为我的朋友吗？”
艾森张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好拼命点头。
公主呼呼一笑，跳了起来，抓住一根气球网绳。“抓牢了，奥娃、艾森、骨头！”
她全力展开翅膀，双脚用力一蹬吊篮。
吊篮又一次翻转了过来，在空中颠簸。
艾森又几乎喘不过气来，但被公主这么一蹬，气球又再下降了三百英尺，往平行方向飞出去更远，气囊借助风力和气流，一点点平滑下落。
露易丝蹦蹦跳跳，用脚踹吊篮来控制气球的飞行方向。终于，一片稀稀落落的灯光出现在艾森眼眸下。
“注意了！我们要着陆了！”露易丝叫道，使劲往吊篮踹出最后一脚，自己借力飞上半空。
气囊已经几乎全部瘪下去了，吊篮翻滚着绕过一座山丘，撞飞了一间牛棚，飞进了一座庄园，最后稳稳地调转过来，擦着地面，撞到庄园主宅的墙面上。
白骨第一个飞了出去，顺着风向掉进了远处的鸡棚里。奥娃第二个翻滚出来，凭借着良好的身体素质和伊诺克的“猫旋逃生术”，居然稳稳地双脚着地。
艾森头晕目眩，在吊篮里转了个够，幸运地没有被甩出去。
有人用力打开大门，大步走了出来，把马灯挂在门口，照亮四周。他手里拖着一杆猎枪。“什么人！”那人叫道。
露易丝公主在半空中哼了一声，扑打着翅膀，落在那人面前。
那个男人迅速举起枪，发现对面是个年轻女孩子，连忙又把枪放了下来。身后的马灯照亮了露易丝的脸。
男人倒退一步，惊讶地挥了下手，突然屈膝行礼。
“露易丝公主殿下，如此深夜，看到您驾临肯特的寒舍，真是让我惶恐……“
艾森冒出头来。”肯特郡？！“她大声叫道。
男人转过头来。这是一位上年纪的老人，身材魁梧，留着连鬓胡子。
“没错，小姐。我是海军中将巴塞洛缪·苏利文（Bartholomew Sulivan），我代表这里的主人欢迎公主一行莅临这座宅邸。”
“这房子的主人是谁？”公主皱着眉头问道。
“查尔斯·达尔文先生。”苏利文回答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