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诸位要知道,我出生在怀特岛。我出生的那一年,正是苏塞克斯郡的曼特尔医生在英国本土发现龙的残骸那一年。(1822)”
史密森先生怀念地咂巴着嘴,掏出手帕揉了揉太阳穴,用富有磁性的音调开始了他的讲述。很显然,这位以果断著称的工业家,私下里居然是一个容易动感情的人。
“怀特岛很小,被隔离在英国大地之外。不过,这里是女王陛下钟爱的消暑胜地。每当女王到奥斯本宫(Osborne House)度假的时候,我们就被大人们送到西端的炮台附近玩耍,以免我们这些不懂事的小孩遇到来自其他拉文国家的访客。“
史密森微笑起来,他望向古拉。
”这足以解释为何我会对古拉先生一见如故。诸位,英国有它的秘密。它秘密的原住民长相寒碜。即使工业革命已经横扫欧洲,它也不能完全从历史中消除出食人魔的记忆。我何等有幸,在怀特岛度过童年的时候,恰好与怀特岛方尖石的那一位食人魔成为忘年之交。
“我记得,每到太阳开始从岛的最外侧那块方尖石那里消失的时候,这个食人魔就会端着他的板凳出来,坐在第三块石头上钓鱼——从炮台那侧是看不到这块石头的。即使看到了,女王的士兵们也会装作看不到。
“我通常会很晚才回家,这样在太阳落山后,这里通常只剩下我和那个老人。老食人魔头发是红棕色的,自从他的牙齿掉光了之后就以食用岛上的沙丁鱼为生。我从来不打听他的过去,因此慢慢地和他成为了老友。
”食人魔老头名叫杰弗森。10年之后他的尸体在帕克赫斯特新港区被发现,不过在当时,老头还能用低沉的声音跟小男孩谈起他参与历史的各种传奇——当丹麦海盗还盘踞在那一带的时候,食人魔就已经和他们干过几仗了。
“这些故事里,有几个特别吓人。其中一个是吕贝克屠城的传说,关于一个从天而降的魔王将这座城市摧毁的故事。杰弗森还指给我看他收藏的龙骨头,跟我说这就是吕贝克战死的魔龙——不用紧张,那是骗人的,那些龙骨跟曼特尔医生找到的是同样的东西,是化石。有一次,杰弗森发现我被这些阴森的故事吓坏了,就改给我讲正义如何战胜邪恶的故事。
“嗯。他说,从前,在遥远的精灵之乡,有一把圣剑……”
“你该不会将亚瑟王的故事给我们从头再讲一遍吧?!”芮明哼了一声,打断了史密森的讲述。
“不,不,我简单点说。杰弗森告诉我,在遥远的东方,有一把极具威力的圣剑,它的剑柄是一个金箍,剑身能随着骑士的想法变幻形状,给予那些从天而降的魔物致命的杀伤。在精灵之乡,人们都叫它做’如意金箍棒’。”
“呃,不过这是一把剑?”奥娃插嘴道。
“没错,没错。是一把剑,至少在它的主人眼里是一把剑。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成为它的主人。成为它的主人必须有两个条件:首先你必须毕生以驱除魔物为自己的职责——”
“噢,我知道的,那就是勇者!”奥娃兴高采烈地叫嚷着。
“然后第二个条件就是,必须有哪个正直的傻瓜将它从石头里拔出来。”芮明更为无礼地说道,“你接下来该不会说这个人就是长大之后的史密森吧?”
“不,杰弗森没这样说。”史密森喏喏地否认,“他说的是,如果我能到印度去,找一个名叫迈索尔的土邦苏丹,我就能亲眼见到那把剑。诸位,他说的话是真的。长大后,我去了印度服兵役,找了那把剑,然后将它运了回来。”
史密森微笑地看着小福莱斯特先生。对方却低下了头。
“老杰弗森是为东印度公司充当茶叶调查员的时候,在迈索尔土邦的一间婆罗门庙里见到这把剑的——当时它确实是插在一块石头上,没法将它拔出来。我记住了这个故事。1857年印度叛乱的时候,我随女王陛下第57步兵团进入迈索尔土邦,在苏丹的王宫里找到了这把剑。不过我看到的却不是石中剑,而是被莫名其妙地嵌进一根铜柱里的军刀。”
奥娃简直听得入迷了,她兴奋地从鼻子里喷着粗气,脸张得通红,身子前倾得厉害,以至于身边的芮明不得不将她拉回来。
“继续啊,继续啊,史密森先生。”她催促道。
“是啊。据说在我到来之前,章西女王率领着叛军经过迈索尔土邦——这个邦也卷入了印度雇佣兵的暴乱——她希望圣剑能够带来战胜女王军队的喜讯,也确实成功地将剑从石头里拔了出来。
”不过,有人亲眼看见圣剑在被拔出来的一刻变化了形状,变成一把英制骑兵军刀的模样。女王的婆罗门魔法师们认为这是不祥的征兆,章西女王就随手将军刀刺入宫殿里的铜柱中,立下誓言说——这把剑将印证我的光荣,我将全力以赴,击溃英军!”
“啊,后来呢?”
“后来?”史密森耸耸肩,“立下誓言后,章西女王试图将军刀从柱子里抽出来,结果这回她失败了。那把剑一直留在柱子里,直到我发现了它。”
“然后你把它拔了出来?!”奥娃叫道。
“不,我只是将铜柱切了下来,安排了物流公司来托运这个大柱子。然后又花了好几年的功夫,横跨印度洋、大运河和地中海,把它运到了威尔姆斯洛,”史密森说,“三个月前这件笨重的快递才终于寄到厄舍宅来。”
奥娃失望地长长吐了口气。
“很遗憾,看来我不是圣剑期待的英雄,”史密森微笑着看着奥娃,“与之相反,当圣剑来到厄舍宅之后,怪事和灾难就接踵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