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第一个黑影飘到屋子中间。这是一间极为朴素，甚至没有任何家具的密室——只在地板上随意放着十二个箱子，黑影正是从摆在正西方的箱子里飘出来的。
黑影在密室中央停了下来，它没有脚，恍如一团烟雾——实际上也正是一团烟雾，但即使化作了烟雾，黑影仍然穿戴着遮住颜面的兜帽，一百万个不乐意露出真容。
“兄弟们，”黑影开腔了，一口矫揉造作的曼彻斯特口音，压低嗓音，为了不让人听出它本来的话音，还故意模仿了外交大臣抑扬顿挫的腔调，“我是说，杰克们，我带来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西南角的箱子里飘出的黑影哼了一声。
“这些木偶很难控制。长话短说，曼彻斯特的杰克。”
“那我就先说好消息。我们得到了迈索尔。”第一个黑影拍着并不存在的手掌说道，“坏消息是，迈索尔只有一半。”
“另一半在哪里？”从东北角传来一声带着阿伯丁口音的怒喝。
“很不幸。另一半也在我们的人手中。”曼彻斯特的杰克回答，“但是，这位来自牛津的小姑娘拒绝了我的信使，她叛变了。伦敦的杰克大人，我不是想在这里指责您，但牛津的教师应当承担这个后果。”
东边的箱子里浮出的黑影非常矮小，形状也有点奇怪，仿佛是一只猴子穿上了修道服。“我切掉他的一根手指，到此为止了。我想知道，拿不到完整的迈索尔，你打算怎么办？“
“一切掌握在我手中。很高兴地通知各位杰克，叛徒拿到迈索尔的剑柄，与伦敦的福尔摩斯家族联手，打算攻打地底魔物。而我，恰好与盘踞在柴郡地底的魔物军达成了同盟，只需要一点点代价，我会把那个盗贼和迈索尔全部控制在手里。”
“什么代价？”阿伯丁的杰克怒斥道，“我们可不想因为要除掉一个怪物家族而引来更大的怪物。”
“阿伯丁的杰克，稍安勿躁，”曼彻斯特的杰克说道，“那真的是一个小小的代价。我把曼彻斯特的厄舍宅——包括里面的全部物产、仆从都卖给了他们。”
“牺牲一间本来就不属于你的房子，来换取一个莫须有的帮助，然后达成一个模棱两可的目标？”伦敦的杰克点点头，“曼彻斯特，你一直这么特立独行，我想我的耐性早晚会到头。你总有一天会去跟斯普林希立德呆在一起。诸位杰克，听好了，我的命令是拿到完整的迈索尔，那个记录着拉文一族的秘密，拥有摧毁她们统治的无限可能的宝物——因此，曼彻斯特，这一次，伦敦的盗贼归你处理，只有这一次。”
来自东方的黑影伸了伸腰。他的形象变得稍微有一点高大了。
“但我想知道期限。告诉我吧，曼彻斯特。”
房间中央的黑影犹豫了一下。
“伦敦的大人，杰克兄弟，我不好判断这一点，所以也不太想夸下海口。毕竟那人是您亲手拣选，是经过牛津兄弟的严格训练而锻炼出来的盗贼之鹅、惊弓之鸟……我想所有的杰克兄弟都不希望这么宝贵的宝物因为打草惊蛇而遭到损坏——或者干脆被丢弃以躲避我们的追杀。如果阁下给我一个保证，让我知道您最在乎这个叛徒身上的什么东西……在明天太阳升起之前，迈索尔就会交到杰克的手里。”
来自伦敦的黑影从斗篷里伸出手，这是一只形状窄小——看上去甚至可能已经完全干瘪了的手腕。
“我宽恕你，我命令你，只要你从她身上带回我的魔眼球。她的身体和灵魂，交给你处置，任你折磨，直到死，曼彻斯特的杰克。”
曼彻斯特的黑影躬身领命，如同一道青烟一样退回自己的箱子上方。伦敦的杰克耸耸肩，突然从半空中坠回箱子里。
所有的黑影都逐一颓落，倒在各自的箱子里，黑色的罩衣顺势蒙在上面，任谁都看不出箱子里藏着什么。现在，只剩下曼彻斯特的杰克还漂浮在箱子之上。
杰克·里普尔浑身颤抖，似乎在嘲笑什么。终于，在空无一物的屋子里回荡着最后离开的这位杰克喃喃的低语声：
“啧，你们都小看了女人。再没有比龙、盗贼和侦探变成的女人更值得狩猎的东西了，这是最狡猾的猎物。只有我——身为女人，才最明白这一点。”
黑影放下手里操作的那个仪器，让意识回到眼前这个浮华的房间里。窗帘飘动，屋子里响起了脆生生的敲门声。杰克微笑了起来，那应该是自己遣出去又诱骗回来的信使……
“进来。”杰克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