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黑影在月光下人立起来，尖尖的长喙，残破的膜翅，一张拉长的龙脸，探出的爪子抓在芮明的咽喉上。
赫丝塔尖声笑起来：
“活着？别开玩笑了，对你们这些人类来说，我已经死了有整整10年了。”
复活的小魔龙跳上厄舍宅的残骸，卡在悬崖边缘的铁巨人摇晃了一下，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停下来！”奥娃挥舞着圣撬棍，指向赫丝塔。魔龙摇晃着脑袋，没有理会奥娃，凶恶的妖瞳露出红色的闪光。
芮明被魔龙毫不留情地捏着咽喉提了起来，脸色涨得通红。赫丝塔注意着奥娃的动作。奥娃每走近一步，魔龙就往后退一步。渐渐地，两人都退到了钢铁机体的边缘。
突然，赫丝塔长笑着，腾空而起，四人同时所在的那根长钢材失去了魔龙的重量，顿时失去了平衡，旋转起来。
趴着的小福莱斯特被这股力量甩到了一侧，惊叫一声，死死用手扣住钢材的一角，这才免去了立即坠落深渊的命运。
钢材以奥娃为重心旋转着，赫丝塔突然再一次扑了下来，落在钢板的另一边。
这根断裂的钢板顿时变成一个跷跷板，同时悬在断崖的半空，一边是小福莱斯特，一边则是抓着芮明的赫丝塔，奥娃站在跷跷板的正中央。
她哼了一声，半蹲下身子。
“放开芮明，赫丝塔！我还以为你真的爆炸了呢，原来只不过是个障眼术啊！”
“不，当时我确实把自己给炸了个粉碎。”魔龙赫丝塔睥睨着半蹲的勇者，“只是没能同时炸掉你——我不得不表扬一下，爆炸瞬间你的躲避动作非常有效——不过这没关系，托了小福莱斯特先生的福，在你们跟他的大机械战斗的时候，我正好躲起来，慢慢吸收你被打散的魔尘，直到重新获得形体。”
魔龙呼噜噜地冷笑起来。
“瞧，多么方便的技能，舍不得放弃人类身体的你，是没法理解的吧？奥娃！”
赫丝塔眼中掠过一丝不快。她咧开嘴，恶毒地笑着。
“我一直隐忍着，就是为了等这个瞬间，奥娃。现在你选择吧，一边是你的同伴，一边是你恨之入骨的祸根、坏蛋……在这个平台上，你只来得及救出一个人。是选择跳过来抢下你的挚友，还是选择马上拉起离你最近的、生命受到直接威胁的杰克先生……我提醒一下哦，只要你一开始动作，我就会带着芮明腾空而起，然后在高空扔下她。无论你选择了谁，另一个人都会死，而且会死得很惨！“
赫丝塔的双眸爆出兴奋的凶光。
”瞧啊，自命为勇者的奥娃，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双亲发生了什么的傻女仆——我对你只剩下这么一个兴趣了。选谁！快决定！啊，一般人都会选择救自己的朋友吧？但是你能做到吗？你的对手可是与你有同等战力的我哦。装模作样的勇者，牺牲一个你不喜欢的、但铁定能救下来的人的性命，去救另一个未必能获救的生命？在你的天平上，究竟会怎样选择呢？我很好奇哦。“
奥娃手里的圣剑当地一声，狠狠地插在钢铁残骸上。
“闭嘴！闭上你的嘴……”
斗大的汗珠在勇者女仆的额头上出现了。奥娃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芮明的脑壳同样冒出大片汗珠。她无力地挣扎着，想说些什么，却什么都无法说出来。
赫丝塔高声叫了起来：
“没时间给你考虑了，奥娃！我数三下，马上就会起飞，一……”
话音刚落，这条背信弃义的魔龙突然展开膜翅，猛地一蹬，跃上半空。
奥娃大叫一声，闭着眼睛往前一冲，伸出双手。
“芮明——”她嘶声裂肺地狂叫。
下意识中，勇者女仆一把抓住尖叫着迅速滑落的小福莱斯特的手。
伊诺克长期以来对奥娃进行的坠落训练再次发挥作用，奥娃条件反射地一蹬，跳上还没有被带入深渊的机械残骸上。
悬崖上滑下来大片的石块，平衡被打破了。整个厄舍宅的残骸往下方倾斜得更厉害了。奥娃别无选择，只能一手拖着矮胖的小福莱斯特，一手利用圣剑做登山手杖，使劲往更高的地方跑去。
喀嘎地一声，曾经声名赫赫的厄舍宅终于完成了它生命中的最后一跃，整个从采石岸的悬崖上翻落下去。
奥娃用尽全身力气飞身而起，避开整个翻转过来的钢铁残躯，哎哟一声栽倒在悬崖边上的松土上。
机器巨人的残余狠狠地砸在悬崖下方的乱石堆上，爆出巨大的火光。
冲击波将奥娃击倒在地。等勇者女仆终于能够挣扎起来的时候，赫丝塔已经狂笑着冲上了云霄。
“奥娃，这就是你的选择吗？哈哈哈哈哈，一个背叛了朋友的勇者，足够我笑一百年的了。”魔龙的讥讽从天空上飘落下来，“我对你的兴趣到此为止了，废物，你连自己朋友的尸体都永远无法回收，笨蛋女仆——后悔去吧……”
赫丝塔依然牢牢抓着厨房女仆芮明，在空中划了个圈子，消失在无边的夜色中。
“混蛋——”
奥娃狠狠地看着天际越来越小的身影，突然间跪倒下来。
有什么东西让她的心感到一阵阵剧痛……
有生以来第一次，勇者女仆奥娃嚎啕大哭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