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给唱歌机进行本能工作,禾心是不太舒服的。
一方面可以说她今天是第一次给HE级异想体进行工作,另一方面也跟唱歌机进食的“盛况”有很大关系。
公司上层似乎对唱歌机的E.G.O十分重视,这也就意味着即便它有着相当的危险性,在获取足够的开发E.G.O的资源之前都需要对其进行工作。至少就目前来看,它的管理难度不是特别大,而且由于对勇气素质的限制,一位员工在岗位上也不会呆太久,这倒是让禾心感觉轻松不少。
今日的能源收集快要结束了,但禾心知道,仅仅只是完成狩猎、烤出一顿香喷喷的肉食是不够的。必须提防循着味道跟上来的鬣狗才行。
关于考验的事,禾心有专门去询问过燕逐晓,遗憾的是一度向禾心敞开心扉的她仍旧有许多没法透露的情报,禾心倒也能理解燕逐晓的立场,不过这样一来,她更加怀疑公司有意利用考验增加脑啡肽产量。为了能源生产,公司可以接受可能致人死亡的异想体,既然如此,刻意以考验调动强烈情绪也不是不可能……
但这终究只是禾心自己的猜想,她暂时还不准备把这种可能被称作“阴谋论”的猜测进一步宣扬出去。眼下要做的,果然还是先尽全力从考验中保护他人。昨天亚当的死并非直接由异想体造成,而红色考验第一次出现时也没有出现伤亡,也就是说,红色考验是完全可以避免牺牲的。至于琥珀色考验……既然对方以数量取胜,自己现在有了能够直接贯穿一整条走廊的魔弹,只要及时在它们侵入观察室前赶到就能……
如同冰山溶洞中自冰锥上垂下的水滴在无光的洞穴底部被扯碎,空洞而诡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紧随其后的,是广播中的紧急状态警报。
“现在进入紧急状态。B2东区走廊、B4东区走廊出现未注册生命讯号,各区即将封锁,非战斗员高速电梯使用权限与楼层级门禁权限将暂被冻结。公司将立即展开对目标的解析,请附近人员优先进行镇压工作,制止对象向其余区域移动。”
不是红色考验、也不是琥珀色考验!
东区传来几声枪响。
“B2东区是行为校正仪的收容单元,B4东区是新来的工具异想体……”禾心不知道考验出现在工具异想体附近是否出于巧合,但她清楚自己必须立刻动身。
启用B4西区的运输口,从保管室中提取了魔弹。自紫色筒仓中将那支将蓝色作为基调的杠杆步枪扛在背后,快速向东区移动。
途中,禾心经过了一个尚未启用的电梯大厅,数位文职聚拢在这里,其中有一人还是刚刚从东区走廊里撤回来的,他正在描述东区那个未知异想体的状况,似乎有意说服其他人返回东区走廊对异想体进行镇压。
“按照手册的分级,体型、移动速度都是TETH级。攻击欲望低下,只要不被接近就不会有事。放任不管绝对会引发更大的问题,说不定会像红色黎明那样触发收容单元的熔毁……”
“数量呢?是只有一个吗?”
禾心快步走到那位文职近前,他看见携带着E.G.O的禾心,立即松下一口气。
“是的,虽然外观有些瘆人,但就只是个一人大的畸形怪物,横在走廊中间会很难从它身上越过去倒是……身体里好像还嵌着石板一样的东西。我试着攻击过它,但是我的武器威力根本不够,打在它身上就像被吸收了一样。不过它可能只是生命力比较顽强,我能肯定它是受伤了的,毕竟会对我的攻击作出躲避的反应。”
“谢谢你的情报。你们在这呆着,之后的事我会处理。”
禾心将魔弹端在手上,打开了通向东区走廊的气密门。与此同时,广播里也传来了关于考验异想体进一步的说明。
“在目标体内检测到高浓度逆卡巴拉能量,且能量水平正急剧上升。预测将在数分钟内超出目标承载能力造成其形体瓦解,辐散之能量足以导致所在部门所有收容单元熔毁。致死伤害能够对逆卡巴拉能量形成抑制,请务必赶在逆卡巴拉能量水平逼近界限前将其击杀。目标伤害类型为侵蚀伤害,请注意应对。”
像是坠落地面的来自外层空间的一颗星星,那个生物海葵样的组织舒张收缩,生着疣状突起的空心管张开闭合,紫罗兰色的薄膜下的血管清晰可见,整个身体都像有活力的心脏般泵送着体液。
它包覆着一块刻满楔形文字的石板,像是受着搬送巨石轮回之刑的西西弗斯,又像是为凡人窃取启示之种的普罗米修斯。颤动着、似乎在追求着某个模糊的目标,反复在走廊中徘徊。它在墙壁上留下了图腾般的涂鸦,像是急切地挥舞着手中的船票、启示巨轮的船票。
禾心将魔弹举平,遵照她的意志,机匣内的活件开始工作。禾心能感受到魔弹的脉动,她将精力完全集中在瞄具上,而魔弹的先端也展开了一大一小两个层层嵌套的准星。
扣下扳机。
电光石火之间,走廊就被黑色的能量覆盖,就连走廊另一端的气密门都被烧出漏洞,足以致人暂时失明的强光和让人汗毛倒竖的静电并没有影响那致命枪弹的驱役者。不过,它的目标当然得不到这样的保护。仅仅只是一个瞬间,星星的大部就被吹到墙上,迸出黑褐色的液体。
停滞一个瞬间后,碎烂的组织黏附在石板上飞速生长,很快就将其重新包覆。地上的结缔组织绝不会浪费,迅速回流的体液注入新的身体,石板表面像畸胎瘤一样生出新的肢体,垂在下面的气管被肌腱吊起,新生的空心管振动发出沙哑的声音。
禾心再度扣动扳机,焦躁的能量快速聚集,一道足够将整个走廊照亮的耀眼电光射向蠕动的星星。
紫罗兰色的组织泡在黑褐色的体液里、发出煮熟的香味。
热量被快速吞吃,借着那热量把飞溅的结缔组织变成血痂,像捡拾被打落的牙齿般一片片回收。很快,那颗星星又围绕着石板以新的形态示人。
它包容、它理解、它学习。
一根带着锯齿的管子甩向禾心,后者急急将魔弹横在身前向外推出,但能做的却仅仅只是将后者击飞。方向被改变的管状口器从侧面的疣突生出新的帮手,再次扑向禾心,她腹部的腰带像破布一样被撕烂,灰色的衬衣也被咬穿,肌肉里的组织液被迅速虹吸,身体的左半当即感到麻痹。
循环变得更加健康,紫罗兰色的星星用餐后活力四射,生长出更多口器,积极地开始新一轮的理解。
“区区TETH级。”
金蓝黑支撑的披风释放出与枪弹上所附着的一样的电光,将黏附在禾心身上的扭曲肢体驱散。她借此机会后撤,同时迅速举枪将空中挥舞的触肢打碎。
这已经是第四发子弹了,果然就像那位文职的描述一样,这家伙的生命力强得离谱。面对避无可避的攻击就选择正面接下,而后全力对这边进行反击,也是个行动很果断的家伙……稍微有一点棘手。
不过,禾心稍微有了一些头绪。这个异想体不论如何再生,都是没有离开那块石板的,能在它再生之前攻击石板的话,说不定就能一举击破。
就在这时,走廊另一端的气密门被破开,一个红色的身影出现在禾心视野之中。
“直接射击!”
燕逐晓根本没给禾心反应的时间,直直朝考验冲了过去。
禾心陷入了短暂的迟疑,在此期间燕逐晓已经吞尽了和敌人的距离,郁蓝创痕锋利的狼爪轻而易举地撕开了紫罗兰色的肉块。空心管被从中间切断,一面喷洒着体液一面扭动,一人大的星星可能是感到了危机,也可能单纯因为被激怒而猛地膨胀,燕逐晓似乎已经预料到这点,向后让出数步。
行动迟缓的巨大肉垫,扑在了燕逐晓上一刻的位置。如果躲闪不及被卷进其中,绝对会受到极重的伤害。
“扣扳机!”
“魔弹会……”
“打穿一条走廊而已。”
在禾心还在心理挣扎的时候,燕逐晓又陷入了和考验的缠斗,她不断撕扯着意图攻击自己的口器,在高高扬起的紫色肉垫之下,能看见无数令人毛骨悚然的倒钩,燕逐晓需要时时作出反应以免被卷入其中。虽然对方只是TETH级异想体,对上穿着WAW级E.G.O的燕逐晓绝对不会有胜算,但它体内汹涌的逆卡巴拉能量让它成为了一颗会让整个部门陷入混乱的活炸弹,绝不能任它拖延时间。
“郁蓝创痕对侵蚀伤害有抵抗,你一发魔弹打不残我的,放心好了。倒是你再不开枪这家伙就该自爆了。”
“……”
禾心一咬牙,终于射出了魔弹,燕逐晓也立即两臂交叉在面前放低姿态。
走廊再度被强大的能量席卷,考验的大片躯体都被撕裂,而臂上浮现明显烧灼痕迹的燕逐晓也立即解除蹲姿,冲上前去对它补上最后一击。
在之前的数次冲击中已经浮现裂纹的石板,被踩着血肉登上近前的燕逐晓纳入攻击范围。
锐利的爪子像切开豆腐一样钻进了石板的内部,将象征意味的楔形文字划得稀烂。
几乎是同一时间,广播中传来了清冷的女声。
“所有考验异想体均已确认停止活动,紧急状态已结束,门禁权限将恢复,诸位可以短暂休息调整状态,但请注意我们今日剩下的时间。”
“呼……”禾心靠墙站定,长长地出了口气,而后又像想起什么一样,急急冲到燕逐晓面前,想抓起她的胳膊查看,却又畏畏缩缩地放弃了,“你快点去处理伤口。”
“嗯。这就去。”燕逐晓微微一笑,便动身往高速电梯去了。
“刷下你的手哦,去控制部。”
禾心紧紧跟在她的身后,两人都随着电梯上升之时,她才问到为何燕逐晓会来情报部支援。
“是部长们的意思。员工分了两队,控制部需要远程火力,因而需要ICE的支援,但蕾蒂西亚威力不足,而文森特也需要针对侵蚀伤害的保护,所以能够使用月光制造抵御侵蚀伤害护盾的莫亚也被调派过去了。”
“这样……”
“不过嘛,我自己也有过来帮你的想法,就算知道要挨你一枪,呢?”
“疼吗……”
“疼呀。虽然现在这条胳膊没什么知觉就是了。”
联想到刚刚燕逐晓要自己用手掌进行身份认证,禾心更加感到愧疚。
“啊!你的脸……”禾心这才注意到,刚刚燕逐晓将两臂挡在面前的防护姿势并没有阻挡全部的伤害,她原本被长发遮住的侧脸上留下了一片花瓣大小的灼烧伤痕。已经完全发黑了。
“没事没事,再生反应堆都能治好。而且我不会特别在意的,就算会留伤疤也能用头发挡住。你看,好看的头发完全没事哦。”
“……”禾心的下眼睑微微上抬,反而是她一副要哭的洋子。
“诶、我以前是男孩子嘛,在不同世界旅行的时候也有各种受伤,留下伤疤也不是没有过,真的那么在意的话我也有办法去掉的。好了好了,电梯门开了。”
在燕逐晓走出电梯后,禾心仍旧停在原地,两手握拳摆在身侧,低着头站了片刻才再追上去。
“对不起……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你认真的吗?说什么你都做?”燕逐晓打趣一样停下脚步,将穿戴着郁蓝创痕狼爪的手臂抬起,“帮我把E.G.O摘下来,从侧面摘,小心别伤到自己。”
“我认真的!”
禾心撅着嘴把郁蓝创痕从燕逐晓的手臂上拿下,似乎觉得她想糊弄自己。
“嗯,我想想。”燕逐晓将手掌盖在运输口上。
“E.G.O武器‘郁蓝创痕’,现在执行归还程序。”
在E.G.O被筒仓带走以后,燕逐晓转过身,她没有受伤的手臂缓缓绕到禾心的后背,在后者的讶异中将她拢到自己近前。
“那么在意我的脸的话,干脆亲我一下。”
“!”
燕逐晓的脸被禾心两手推开,禾心一面骂着笨蛋一面逃掉了。
看见那个身影隐入休息室,燕逐晓闭上眼轻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