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已经是文森特在公司工作的第十天了。
她接到了联合指挥指令，被调去情报部对唱歌机进行本能工作。现在的文森特已经比最初稳重许多，虽然她仍旧不时表现出暴力倾向，但在携带行为校正仪时承受的压力水平已经下降到了安全的程度。
依旧没有新的员工进入公司。硬要说有什么好消息的话，大概只有所有人都切实地取得了成长这一点吧。
勇气综合评级一再上升的燕逐晓，已经可以直接上手去揉搓惩戒鸟的羽毛，后者再怎么膨起毛啄咬都没法让她收手。对惩戒鸟的分析工作全都被燕逐晓换成了本能工作，对外的理由是希望提升自身的勇气素质，但究竟是怎样当然就不言而喻了。
“電波なんです、電波なんです、素晴らしいですか素晴らしいのです。”
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燕逐晓哼着歌从西口进了休息室。
虽然每天都必定会遭遇考验，但昨日平安解决危机还是让大家的精神提振不少，文职们应对考验异想体也越来越有经验，之后肯定会好起来的。
禾心瞟了燕逐晓一眼，而后便把视线急急地收回身边。
她现在正和1.76兆赫的两位文职在一起，负责一罪百善的妲茑也过来了。之前燕逐晓和惩戒鸟观察室的文职帮她稳定过情绪，为了避免亚当那样的悲剧重演，昨天即便没有伤亡，贝拉也主动去找她确认了情况，现在妲茑多少能够接受身处公司内的现实了。
不过，想起今天午后也会发生考验，妲茑还是不免感到焦虑。
“没什么好怕的，考验不过是TETH级的异想体，我们都对付过好几次了。就算只有小手枪，撑到救援来也是没问题的。”
奥尔加呲着牙，撩起一条胳膊比着根本不存在的肌肉。
“嗯，今天考验发生以后，妲茑也只要尽快撤到休息室就好，如果警报说考验位置离你很近，就躲在观察室里不要出来，我们也会尽快过去帮忙的。”贝拉也试着缓解妲茑的不安，“妲茑可是前辈哦，观察室的新人也要你照顾，逃跑的时候要多观察周围情况，就跟火灾演习一样放松心态。”
最近办公室里似乎萌生出了强烈的“责任感”，昨天的考验当中，情报部文职就有自发组织前往B4东区牵制异想体的倾向，而控制部的贝拉和文森特更是最先赶到B2东区的人员，两人对异想体的现场解析甚至为公司编组镇压队伍产生了助力。
所以，即便是胆怯的妲茑，也能够从同是文职的两人那里分到小小的斗志，至少能保证不会再吓愣在原地了。
在桌面上摊开着几份文件，上面全都是和考验有关的信息。有效的信息，在刚刚几人都已经归完了，现在正处于准备去吃午饭的休息状态。
目前已经遭遇过的考验，分别是红色黎明的小丑——“开始欢呼吧”、琥珀色黎明的虫子——“新鲜的食物”、还有紫罗兰色黎明的异形——“理解的果实”。一番讨论下来，异想体本身威胁度中，行动迟缓的“理解的果实”是最低的，而“新鲜的食物”则因其数量和行动速度显得非常危险。不过，“开始欢呼吧”和“理解的果实”可以触发大范围逆卡巴拉能量熔毁的特性也必须注意，这两种异想体真正的威胁都不在其本身，而在于其麻烦的特性。“开始欢呼吧”死亡时的爆炸暂且不提，它会窃取已经收集的PE-BOX、对E.G.O装备的研发造成干扰，而在将来收容了大量危险异想体的情况下，“理解的果实”致使全部门收容单元熔毁的能力也会带来毁灭性的灾难。
用颜色区分考验确实很简单易懂，但是，为什么是“黎明”？
“禾心借我一下。”
在她还在思考的时候，被燕逐晓走到身后用胳膊拢了起来。
“咕嘿嘿好宠好宠。”
贝拉两手托腮，发出傻傻的笑声。
“干嘛？”禾心皱着眉头，但还是乖乖被燕逐晓牵着往休息室南口去了。
“今天午饭跟我一桌。”
“到底怎么了啊。”
燕逐晓没有回应禾心。
“下午的考验会是绿色黎明。这是最后一种黎明考验。”
直到在食堂的一角停下，燕逐晓轻松的表情才渐渐消散，紧接其后的说明，瞬间让躁动的禾心安静了下来。
“答应我，不会和任何人共享我提供的情报。我是出于对你的信任才冒风险告诉你这些的，别让我难过。”
“公司已经知道考验的敏感信息了？明明还没有遭遇过？难道说考验和逆卡巴拉能量熔毁也是可以预测的吗？”禾心紧紧地攥着燕逐晓的手，脸上写满了惊异。
“上层确实有能力预测。我们的健康状况和精神状态也是被量化监控着的。”燕逐晓轻叹了一口气，“以我的立场，原本是不该告诉你这些的。”
“但是为什么？明明提前预告让我们做好准备就不会有伤亡……”
“击破黎明考验会获取当日指标10%上下的能源。你确实很聪明，禾心。正因为即便放任不管你也会自己琢磨出公司的内幕，所以我出于个人的判断选择干脆地展现给你。但是我希望你能理解背后的原因。如果没有这10%的能源，工作时间会进一步延长，从而引发更强的逆卡巴拉能量熔毁……”
“经济效益难道比人命还重要吗！”
原本自己都觉得有些过激的推论，突然被内部人员挑明了。禾心的内心出现了巨大的动摇，自己到底进入了一家怎样的公司？如果自己选择沉默，岂不是默许了为利益杀人的暴行？
“你很善良。”
“上层也不想无意义地失去有价值的职员，这是不得已的事情，你先冷静点，听我慢慢说。”
“……”
禾心松开燕逐晓的手，紧着拳头重重地喘气。片刻后，她闭上眼睛。
“说吧。如果我不能接受你的解释，绝对会不惜代价把你的秘密全部传播出去。就算公司把我抹掉也没用。”
“笨蛋，不准说这种话。”燕逐晓给了禾心一个暴栗。
“你自己应该也觉察到了，目前所有的考验都是‘黎明’考验，它们会在逆卡巴拉能量熔毁达到2级时触发。我们每次进入非工具型异想体收容单元，都会造成逆卡巴拉能量熔毁水平升高。这个熔毁水平不是一个或几个收容单元的熔毁水平，而是整个公司的熔毁水平。集中着大量异想体的脑叶公司本身，某种意义上也已经成为了异想体的收容单元。虽然跟实际情况有些出入，但你可以简单地理解为，我们所有人都在‘考验’的收容单元内工作，而‘考验’会引发各种各样的现象。”
“回归正题，之所以要叫‘黎明’，是因为紧跟其后的是‘正午’。正午考验之下，会有复数的HE级异想体在设施内进行破坏。要在正午考验之中杜绝伤亡，几乎是不可能的。公司不鼓励延长工作时间，和考验有很大的关系。实际上，前天红色黎明提前降临，跟你擅自在1.76兆赫收容单元进行额外工作也有关系。”
“……”
听燕逐晓说到这里，禾心的脑海里迷迷糊糊涌现出一些记忆，她回想起自己在琥珀色黎明杀死大量文职的那天自行加班、在莫亚的协助下一遍又一遍地回看录像，最后在燕逐晓的卧室喝下可能掺着药物的水……
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
“啪”！
燕逐晓的脸歪向一边，留下了一个红红的掌印。
掌心火辣辣的疼痛让禾心稍稍清醒了一些，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过是在将愤怒迁移在燕逐晓身上，燕逐晓本身也只是和自己一样的职员，并不能左右公司的意志。她能违背自身公司关系者的立场告诉自己这些，本身就已经……
“绿色黎明对侵蚀伤害抗性很差，你一个人可以对付。”
“对不……”
燕逐晓没有接受禾心的道歉，扭头走开了。
……
火红与青白在控制部暖色的光中对立着。
时间与她注定是无缘的，无论在什么时间，她身上的装束都只会是白大褂包覆着的西装。傲人的体态亘久不变，高跟鞋永远红得发亮。
女子的睫毛缓缓分开，露出了背后淡金色的锐利光华。
比那鞋上的红还要热烈的唇微微翕动：“公司能预测逆卡巴拉熔毁，你绝不会松口。”
没等燕逐晓回话，那对金色的眸子就再度被掩藏在眼睑之后，女子脸上只剩下浅浅的戏谑。
“我早说过，人类的承诺被撕毁只是时间问题。你被情感驱使的样子太狼狈了，燕逐晓。”
“强烈的情感让你们能够使用E.G.O，但也让你们失去了珍贵的判断，这样的你们是否能完成人类的自救？前路堪忧。”
“现在，ICE已经有了自主行动的能力，有着E.G.O的保护也不会轻易受损。这样一来，给你提供考验情报便失去必要性了。这就当作是对你的一项惩戒吧。”
“不过，燕逐晓，错误不可能被一直容忍下去，如果你表现出泄露tt2技术存在的倾向，tt2技术就会派上用场了，你明白了吗？”
女子强大的威压让燕逐晓不敢直视。更重要的是，她也明白自己的泄密行为是严重的违纪，没有被进一步追责，已经是公司最大限度的包容了。
“是……”
“绿色黎明预计在三分钟内出现在B2西区以及B3东区，控制损失。”
留下这句话后，那个冷酷的魅影便随着电梯平台沉入地下了。
不多时，宛如巨大钟楼中齿轮啮合的沉闷回响，贯穿了每个角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