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心是粉红色的,与之同色的迷彩能让我们融入他们的内心。”
原本应该只是个ZAYIN异想体的。
……
圆睁着的充斥血丝的独眼，引导着承载死者的列车呼啸而过。扭动着的车身上，涂抹着斑驳的黑与红。失去玻璃的空洞车窗就像是破碎骷髅上的眼眶，给里面的亡魂提供了向外张望的空间。
陷入疯狂自行撕开了咽喉的筱亚、在一颗污浊的卵石旁倒地死亡的诗允千秋、胸口被对穿伤口冒着鬼魅电光的哈纳、还有被巨大石碑压成肉酱只剩半只残臂的自己。
阿切尔猛地从床上坐起，背后早已被冷汗浸透。
不幸中的万幸，他们的价值博得了主管的犹豫，这次tt2协议还是被启动了。
刚将仪表整理到可以见人的程度，阿切尔就从房间里飞奔而出，直朝控制部去了。
今日不断地轮回着，记忆中反复出现的走廊上，黑与红的两人已经静立在那里。
“你来啦，阿切尔~怎么样，那列火车挺壮观的吧。”哈纳朝脸色奇差的阿切尔挥手打招呼。
“哈纳……”燕逐晓咬着牙，看向脸上仍旧带着玩味笑容的黑发女人，紧紧缩在一起的两拳，自关节处泛出白色。
“那可不是我的错，硬要说的话，都得怪主管贪心。想在一天之内开发出ALEPH级的E.G.O就会发生这种事。”
在燕逐晓实在无法忍受，就要出言谴责她时，哈纳接着说了下去：“黄泉列车开出来的时点，我已经被魔弹射手打穿了，所以那绝不是我的失职。而魔弹射手收容单元的熔毁，还是正义等级不足的阿切尔硬要逞能的结果呢。我明明都跟你们说过无数遍，就算达成了能源指标，今天的工作也不会结束，为什么不听我的呢？”
“趁着这次启用tt2的机会，好好修正一下计划比较好。要是主管心情不好，下次说不定就活不过来了哦？”
两人陷入无言之时，哈纳拍了拍手。
无论发生什么，这个女人总喜欢在脸上挂着没心没肺的笑，但同时她也有着过人的能力，也许正因为对伤亡麻木，她的判断力才能始终保持在高点。
“如果是以前，消灭正午考验确实不是什么难事，但现在可是有ALPHA级异想体在了。想要通过今天，用工作量去冲能源指标可不是什么理智的选择。依据从前几次重启中收集到的经验，那个‘粉红’小分队会在设施内发生人员损伤时突破收容，而后引发一系列连锁反应。”
“你们俩应该都知道，进入非使用型异想体收容单元会增加熔毁计数，而从WAW级开始，每次工作都会降低下次工作的成功几率，这个负面效果会持续到下一个熔毁阶段开始。那么，怎样才能在熔毁等级高到触发考验前，尽可能多地推进ALEPH级E.G.O的开发进度呢？”
哈纳敞开怀抱。
“那就是、限制其他收容单元的工作。在成功率下降到危险水平之前，遏制熔毁等级上升。”
“动用我们的权限把控制部的任务全部取消，不管是休假也好维护设备也罢，总之编个理由。由阿切尔暂时负责黄泉列车，燕逐晓去说服安保部取缔今天的任务，我去搞定情报部。”
“别指望我什么都听你的。”
被阿切尔充满敌意地顶了一句，哈纳却只是笑笑。
“我只管提要求，你做不做我管不着。你是觉得我刻意让你去了个没法锻炼能力的岗位吗？动动脑子，黄泉列车隔壁就是情报部的唱歌机，轮着管理不比你随便二选一高效多了？这种时候还硬要跟我对着干，分部主管用tt2拉过你几十次，你就觉得总部也会一样把你的命当回事了？”
“……”
“总之，一切以对粉红小分队的工作为中心。关于进行工作的人选，最好是没什么内心黑暗面的人，如果这次进去的人也跟那只狐狸一样自杀了，我们就又要从头来过了。这个也交给你去处理。”
将视线从阿切尔身上移向燕逐晓，双手叉腰站了片刻后，哈纳便干脆地转过身去，让靴子在走廊里敲下一片踢踏声。
“不想再来一遍就麻利点，保留记忆工作量可不小。”
……
“前期研究已确定对象异想体具有对话能力，但请保持谨慎，进行洞察工作。”
“收到，ICE正进入收容单元。”
粉红色的物质像是一颗熔融状态的心形果冻，包覆着其中的小人有规律地律动。ICE没有接近它，只是先对维生指标进行了确认、并进行了基础的室内清洁。
穿着打扮酷似特殊装备战术小组的小人，朝ICE行了个军礼：
“女士，我们检测到您的部分自我受到剥离，但暂时无法判断这是否会危害您的安全。”
ICE拿着备忘录，转过脸看了一眼飘在自己旁边的渴望之心。
“你是说这个吗？”
“是的，请问是您主动接受了某种形式的医疗手术吗？”
“算是吧。”
就像在做人口普查一样，“粉红”小分队提出了进一步的问题。
“无意冒犯，您的身体包含大量人造部件，请问是曾在本设施内遭遇伤害事件吗？如果可以，请允许我们协助排除设施内的危险因素。”
“不是的。我是人工智能，这个身体本来就是人造的。旁边飘着的是使用型的异想体，对我而言类似于一种辅助模块，通过它增强情感，我就能和一般员工一样使用E.G.O。”
“……”
心形泡泡里的小人保持着笑容，没有马上回话，收容单元陷入一片沉默。
ICE在备忘录上记下了至今为止“粉红”小分队表现出的行为模式。
“女士，您可能存在一定程度的记忆损失及自我认知偏差，您并不是人工智能，而是人类。”
小人仍旧维持着笑脸，面罩外的两眼弯成月牙。
“你对人类存在什么执着吗？”ICE没太理会对方的说辞，反问道。
“是的，我们致力于最大限度确保人类的安全。任何可能危害人类安全的因素，我们都会进行排除。”
“那些因素里包含有攻击行为的人类吗？”ICE很快抓住问题的关键，问。
“是的，我们能够观察人类的心灵，当人类内心出现污浊时，我们会承担净化任务，这个过程中不会有任何人受伤。回到之前说的，正因为我们观察到了您的心灵，才断言您并非人工智能。”
在ICE正想拿渴望之心来解释时，小人继续说了下去。
“并不是那个异想体的影响，它的效果仅仅是让您的情感活动更加显著，您的心灵并不依附它而存在，它也不依附于人造身躯内的电信号或化学反应，您有与人类无异的灵魂。”
“您的认知偏差，某种程度上也是危险因素，请允许我们协助您进行排查。”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别再步步紧逼了。”ICE皱起眉头。
“是的，我们不会急于根除问题，我们会先通过行动争取您的信任，请牢记，如果遇到困难，我们总会乐于提供帮助。”
穿着粉色作战服的小人，总是带着人畜无害的笑，让人很难对他生疑。
“你认为自己是什么？”ICE问。
“……”
收容单元再度陷入沉默。
“偼偭偗偭偒傘偆”
“偼偭偗偭偒傘偆偲偔偟傘傇偨偄”
语料库中不存在的、无法识别的音拍语言。
“偭”是频繁出现的促音、“傘”则是跟在前一个音节后的尾巴。内容无法破译，但ICE姑且是将录音留存在了记忆体中。
“我们的职责是净化人类的心灵、消除可能伤害人类的因素。”
“粉红”小分队还是在笑。
“……”那笑容落在ICE宝蓝色的眼瞳里，没有激起半点波澜。
为了检测对象异想体在面对特定状况时的问题处理能力，ICE提出了电车难题。
“我们会避免此类问题出现。不会有人被困在轨道上。”
“那如果是被劫持用于袭击的客机呢？贫困线上挣扎的人呢？安乐死呢？”ICE对这样讨巧的回答不甚满意。
“我们会避免此类问题出现。”
“那是不可能的，总会有没法避免事故的时候，你不过是在逃避。”
弯成月牙的眼一动也不动，小人不再发出声音。
“在你的记忆里，有过任务失败的时候吗？”ICE把备忘录翻过一页，问。
“我们的任务成功率是100%。”
“你有见证过人类死伤吗？”
“是的。”
“你的任务不是确保人类的安全吗？”
“我们的职责是净化人类的心灵、消除可能伤害人类的因素。”
ICE将粉红小分队的回答原封不动地记录在备忘录上，而通讯中也传来了观察室结束工作的指示。
“BOX数已达上限，请结束工作退出收容单元。”
“收到。”
在气密门合上后，收容单元内的照明减弱了，粉色的心形气泡也跟着稍稍黯淡了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