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er1.37【人类】

作者:浅议微辞 更新时间:2021/7/15 20:35:42 字数:3410

尽管刻意无视了粉红小分队关于“自己是人类”的说辞,但ICE仍旧选择将相关信息保留在了记忆体中,明明已经根据情报进行过无数次证伪,但ICE却发现自己迟迟没法狠下心将这一干扰项删除。她感觉自己就像中了病毒一样,没法维持正常的判断。

之后一连几次、对“粉红”小分队的工作都不尽如人意,本该维持着理性的ICE几度和异想体陷入争吵,就连镇压黎明考验时,ICE都因为行动力下降陷入危机,甚至需要文职的支援,这在平日是无法想象的。

如同刻意呼唤ICE般,宇宙碎片的收容单元触发了熔毁警报。在ICE进入收容单元后,那个异想体立即从黢黑的身体里转出大量色彩斑斓的爱心。

它有话需要对ICE说,是急事。在观察室发出逆卡巴拉能量警告前,宇宙碎片纤细而锐利的触肢就刺入了她的额叶。

……

砖石结构的建筑早该被淘汰了,但这里却还有。

室内挤满了小孩,还有一个大人。

邻座孩子的本子上,歪歪斜斜地写着字。

她的本子上,却画着一朵金色的向日葵。

“老师,看!”

大人走近后,她带着向日葵一样的笑脸,展示了自己的杰作。

大人背在身后的两手换到身前,抓起了她的本子。

“你怎么不写作业,怎么不和其他小朋友一样练字。”

向日葵凋谢了。

她好难过,为什么老师不喜欢向日葵?

在弄明白那个问题前,她先弄清楚了另一件事,那就是,自己喜欢画画,而且会一直画下去。

没有画材,可以用沙滩上的贝壳和木棍、还有自己的小脚丫。

画得太好,被海浪带去收藏了的话,就继续下一幅。

她一天天长大,不断地练习,拜得了颇有造诣的老师,画技也愈发精湛。

但是,突然有一天,她发现自己看见的颜色变少了。

红色、绿色、黄色、蓝色,一个接一个地走远了,到最后只剩下黑与白。

癌症肿瘤正在吞吃她的色觉、以及时间。

不能就这么结束、她更加努力,通过很多途径,让作品进入了巢内的画展。

那次画展的主题是“回溯时间”。展出的作品大多以对时间技术的探索与展望为主题,精确得像照片样的写实大作、引人遐想的抽象艺术、利用光与影构建的色彩世界,令人心醉神迷的杰作数不胜数。

黑白的图画被挤到角落里,无人问津,直到她的故事为人所知。

《落叶飞还枯木》,描绘着都市内根本见不到的、麻雀成群落在落叶林中的景象的画作,一举成名。

她有了自己的画室,也有了一位聪慧的弟子。

她唯独没了时间。

药物没法根治、手术风险太高,她只能安安静静地坐在躺椅上,等待日月轮换着从自己的头顶越过。

在肿瘤挤占了眼部的空间后,她就再也没法点评弟子的画作了,而弟子似乎也已经另谋差事,虽然仍旧把绘画当成爱好,但已经没了最初的执着。

“我知道人们感兴趣的不是我的画,而是我的故事……”

她有时会叹气,说这样的话。

为了安慰她,弟子还是定期来到画室,一面听她讲故事,一面在画板上画她的肖像。

“老师,您有什么想要的吗?”

“我?”

“我想要跟皮皮虾一样的眼睛,那样我就能看见16种颜色了。我还想要超强的记忆力,那样我就能把去过的街道都印在画布上。当然最想要的果然还是不会得病的身体,最好是能活个两三百岁让我把世界上想画的东西都给画完。”

说到这里,她径自笑了起来。

“你不会在画我吧,线条听起来很乱,脸这么难看就别画了。”

“老师才不难看。”

弟子回了一句,继续手上的画作。

画布上,并不是连眼眶都病变臃肿了的丑陋面容,而是……

在金色的沙滩上,像金色的向日葵一样笑着的、用木棍和贝壳画着画的孩童。

……

“……”

ICE重重地喘息,她的理性之壁被毫不留情地打破了。

自己是人工智能、自己应该是人工智能才对。

急跳的心脏,从脸上滴下的热血,都应该只是人造物才对。

精神、思想、记忆,在这个时代也已经成了可以人造的东西。

但是……

宇宙碎片轻轻抖动着,就像为了让ICE看见刚才的幻象极大地消耗了体力。

“注意,现在进入紧急状态,所有人员立即撤出所在部门休息室。各部门员工立即于休息室外集合。”

突如其来的警报,逼迫ICE将思绪从混乱中拽回。不管那是否是属于自己的记忆,眼下最重要的都是度过危机。ICE迅速脱离了收容单元,冲到情报部休息室的走廊外……

……

我们听见了弱者的挣扎与悲鸣,向它们乞求爱与慈悲吧。

我们不能理解它们,它们更不会理解我们。

……

休息室原本的天花板融化了,紫色的漩涡在上方弥散,将空间本身卷入其中,化作扭曲的事物再吐出。

仅仅只是一瞥,已足以驱动启示之轮。

被碾为肉泥的文职,只剩下一截断臂露在外面,在受害者之上,压着一座直耸的巨大石碑。

瞎子看见,瘸子行走,长大麻疯的洁净,聋子听见,死人复活,穷人有福音传给他们。

像泪又像血,苦修与受难也无法洗净的黑油顺着石碑流淌,那无定形之物颤抖着,皱缩成一团团球体,就像是植入土中的种子,下一刻,那些种子纷纷响应轮回之理,从沉眠中猛然苏醒,炸裂成茁壮成长的触肢,在空中狂舞。

不容拒绝、不容违逆,与理解与否无关,生与死是必须接受的公理。

气密门打开,文职被恐惧驱赶着逃出,而ICE则被职责诱导着走入。

宛如真理之树样绽放的石碑,将绝对的概念与不容争辩的气场填入周遭的空间,名为“威胁”的信号顺着吸入的空气涌入神经,在目击者的身体内奔走呼号。

“已经要求安保部护盾力场支援,ICE保持当前位置,莫亚与布鲁克移动到休息室东口,准备突入。”Yesod部长在频道中下达了指示。

ICE将手掌抚上运输口,金色的胶囊带着加压气体从墙内弹出,被稳稳停在手中。

蕾蒂西亚黑洞洞的枪口锁住了同样黢黑的触肢,被加速到极致的弹丸穿破空气,直接贯入了异想体的触肢之中。

那并不是生物的肢体,而是具现化的概念,在被弹丸击中的时候,它并没有像生物组织一样炸开,而是同教堂的彩色玻璃一样碎裂、化作粉末飞散。

但是,纤细的齑粉在超越物质的领域中颤动着,很快又凝聚成了新的触肢。

弹出弹壳、蕾蒂西亚的子弹倾泻而出,将更多的触肢粉碎。然而,以侵蚀伤害为主的蕾蒂西亚,很难对完全不具有神经结构的异想体造成多少伤害。几乎要织成铁幕的枪弹,只有一两发擦在了石碑上,刮下了些许碎屑。

触肢很快又充斥了石碑周遭的空间,一整轮攻击唯一的成果不过是石碑上的几道刮痕。

不攻击石碑本体就没有意义……

触肢的运动被ICE紧紧追踪,她的算力被调动起来,对目标的行动模式进行分析,而后按照最优的方式进行射击。原以为触肢会为了保护石碑阻挡射击路径、可以通过佯攻将触肢调开迫使石碑暴露正面。但实际情况是,对方在ICE之前反过来破解了她的意图,佯攻完全没起到作用,在为正式攻击准备的间隙还遭遇了对方的反击。

高高扬起的触肢像是足以摧毁海岸线的巨浪一样把地面拍碎,追逐着ICE在休息室中肆意蔓延。像是树根又像是藤蔓,上方和下方失去了边界,天空与地面都成了触肢的领地。纯黑的森林、活着的荆棘,触肢像是掠食者一样在愈发有限的空间中不断朝ICE绞杀而来。

就在这一紧要关头,休息室东口打开了,布鲁克与莫亚加入了战场。

霜之碎片的枪尖将触肢从正面削作两半,而月光杖更是直接把结成一团的触肢撞到凹陷变形。冲破黑色碎屑织成的幕布,两人快速前进,很快就迫近了作为考验异想体核心的石碑。目击的瞬间呼吸就会被遏止的强压,迫使人放弃阅读其上的神谕。

……

凡人迷恋已沦为炼狱的尘世。

活着的尸体、被绑在巨大齿轮上无尽地工作、疾病与痛苦常伴,生存已成为折磨。

但放弃生命是重罪,神不忍凡人受罪、不忍凡人犯罪。

神爱世人,天罚非罚,实为载凡人脱离永劫之神迹。

为何祈祷再也不能救回将死之人,你理解了吗?

……

石碑的表面泛过一片紫色的闪光,碑文扭动着组成了新的篇章、伴随着雷鸣般的沉闷巨响,传递着伟大存在无尽的悲悯。

不朽的真情驱动着无尽的轮回,无穷的命运折叠在有限的空间中,帮助伟大存在执行那迫切的救赎。

“不能从正面上去,快闪开!”

莫亚的喉头刚一振动,新生的触肢就已破土而出,像是被飓风席卷的树林一样弓曲着弹向两人,冲在前面的莫亚用蛇杖制造出了阻碍侵蚀伤害的护盾,却仍旧被猛地击飞出去。脓水般粘稠的黑色光晕在他的全身奔走,带来难以忍受的灼痛。

布鲁克朝前飞扑,堪堪躲过了从她颈部高度扫过的触肢,紧接着往侧面翻滚,避免了被触肢钉入地面的命运。

两人的加入确实让ICE获得了片刻的喘息,但仍旧不足以彻底打开局面。

ICE转过身子,用枪弹清开了一片区域。

“情报部的,反侵蚀力场已经设置在你们休息室了,放开干吧。”Netzach部长懒散的声音在广播中回响,但他宣布的事情却十分有力。

“我要上了,后背拜托你!”

布鲁克手掌一拍地面,撑起身体,压着重心将速度拔高,灵活地避开了一记扑击。莫亚紧随其后,用蛇杖清理掉来犯的触肢。

“ICE,我们两面夹击,你只管全力清掉你那个方向的障碍,它会露出破绽的!”

被蛇杖嵌入的触肢迸发出白色的光芒、炸裂开来。

“了解。”

ICE一个滑铲避开侧前方扫来的触肢,以仰面朝上的姿态一枪打断了它的根部,而后快速翻起身子,一面前进一面清理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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