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啊啊啊啊啊啊啊!?”
拿着手枪颤抖着的约翰狂笑道。
“你一直被XX贸易公司的贿赂,对他的走私罪行睁一眼闭一眼——”
“……你说什么啊?小子……是因为我把压在厕~厕所里,所~所以对我开这种玩笑,对吧?对吧!?”
拿着手枪颤抖着的约翰想快要哭死的喊道。
“——然而当受害者揭发XX贸易公司罪行之后,XX贸易公司以你一直受他们贿赂的罪行来威胁你犯下更大的罪行,也就是杀害受害者——”
“……求你说是好不好……说好的话我给你道歉……我给你下跪……所以——所以——别再说啦!”
拿着手枪颤抖着的手,在翠绿的瞳孔流出的眼泪,从哪撕裂了的喉咙所发出的吼叫。
那是什么?
崩溃?还是死亡?
或者叫做人类比较合适。
人类在哭,人类在叫,人类——在面对自己所犯下的罪孽,已经成为必然的过去与选择。
错的是被迫让他面对这一切噩梦的人吗?还是已经做出选择的他呢?
墨羽离会说——谁都没有错,也没有对,追究这一切,才是最没有意义的。
所以他只能说——只能继续的向着在自己眼前,曾经被社会定义为正义,现在为罪恶的他面前。
没有任何的嘲笑和污蔑,也没有谎言的,带着最后的尊重的去细数他在他人生中,所犯下的其中一条罪孽。
“——因为XX贸易公司要求你尽快的铲除受害者,所以当你接到命令之后就立即赶往受害者的住所,然后——按门铃——”
“……闭嘴……你给我闭嘴……”
他看起来好像要哭了。
“——然后他来了,你要杀的目标来了,当时你和他就隔着一扇门,当她问你是谁的时候,你非常老实的说——我是警察,而当他问你为什么来的时候,你说谎了,你说你是来帮助他脱离险境的,对,你说谎了,或许在那一瞬间,你曾经幻想过只要他没有相信你,没有开门的话,或许自己你能够给自己一个借口,来逃避这个选择——”
“……我求你了……别说了……我道歉!我为我在受害者的家里对你做的事而抱歉!为之前侮辱你,和侮辱你的国家的事情而真心抱歉……所以……别再说了!”
他的脸已经逝去那曾经坚强,只是慢慢的垂下,试图不让他人看到。
“——然而他相信你了,带着微笑打开门邀请你请去,那时候的你在心里不断的问自己——要做吗?要做吗?或许这时你曾经想用什么杀他呢?用腰间的手枪的话就会很快查到你自己,自己也没有带其他的能当凶器的东西,那不如就这么放弃算了,但当你和他一起去到大厅的时候,他向你炫耀在茶几上的弓,和塞满在箭袋的弓箭,他拿给你看,让你拿着的一瞬间,他发现这塞满了弓箭的箭袋,很坚硬,坚硬的足以敲碎人的骨头——”
“妈的!闭嘴!闭嘴!”
他也试图暴怒的喊叫,就算知道没有作用,也没有意义。
“——而当你拿着那塞满弓箭的箭袋的时候,你一直在再次的问自己的内心——真的要做吗?真的要做吗?你不断的问,你不断的问,最终当你清醒的时候,你才意识到,你已经朝着他的头顶敲下去了,你一开始很恐慌,看着他头上的血像喷泉一样喷出,沾到你的脸上,站到你的衣服上,沾到你的心里,而又当你发现他还有呼吸的时候,你吓了一跳,你慌忙的又朝着他的头顶再敲下去,一次又一次,你已经数不清已经打了多少次,你只知道他的头颅的皮肤已经被撕裂,静静地流淌出鲜红的鲜血在地面上蔓延,那露出的头骨也已经粉碎,连箭袋里的弓箭也都粉碎——”
“……求你了……求你了……”
他哭了,真的哭了,像个小孩子一样发着脾气,紧闭着眼的哭了。
“——这时你才终于得意识到——你做了,你杀了他了,像命运一样的无法违背,你杀了他了,约翰。”
“…………”
他的脸依旧痛苦着,他不断的压低着自己的卑微的身躯,在逃避着那些无法逃避的事情——懊悔。
然而这样的懊悔,还无法让其放弃,约翰奋然的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试图无视自己懊悔,挺直着腰背,颤抖的手中的手枪的枪口,飘忽不定的对着墨羽离。
“……你污蔑我!”
他还想着逃离这一切……
“……你根本没有证据!”
从自己所犯下的一切中逃离……
但不可能,在墨羽离这个少年面前绝对不可能。
“证据的话当然有。”
“!?”
“只要找到你作案时的衣服,和箭袋就行了!就能发现受害者的血液,和你的指纹!”
“不可能有!因为我没有做过!绝对没有!”
“有!一定有!只要找到的话就能指正你的罪行!我一定会找到!也一定会有受害者的血液,和你的指纹!”
“不可能!冲到下水道里面!血和指纹都一定会被洗掉的~的~的……!?”
约翰停止了话语,因为他已经知道自己已经说出了最不能说出的话,这时,墨羽离淡淡的说道——
“……我从来没有说过,凶手处理衣服和箭袋的方式是冲到下水道里吧,约翰警官?”
“……难道你?”
“我想你一开始是想要把衣服和箭袋一起带走,但无奈受害者的衣服让你必须低头弯腰,而且为了盖住脸而戴着兜帽,就像你说的,就像个瘾君子,如果在街上某个热心警察拦截你问你话的话,那就很有可能发现衣服和箭袋,所以不能带出去,之后他可能又会想用火烧,但一样会留下很难消除的痕迹,而且如果烧的不好的话,还是会留下衣服和箭袋的碎屑,也一样有可能追查到你身上,然而这时你灵机一闪,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不是的……不是的……”
“你把衣服和箭袋拿到厕所,用剪刀将衣服和箭袋剪成碎片,然后逐一的利用马桶,将你犯下的罪孽的证据,全都冲到肮脏的下水道中。”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
“也正因为如此,厕所里的地面才会有一个剪刀,也正因为如此,当我走进厕所的时候,你心虚的将我按倒在地,就是为了阻止我使用马桶,以防你所隐藏的证据暴露出来!”
完了,事情的真相已经从墨羽离的口中完全导出,约翰也已经无话可说了,他已经无法使用语言去试图逃避自己所犯下罪孽。
那么——试试用行动如何?
这么想的约翰,抬起头,眉毛朝下皱紧,上眼睑扬起,眼周绷紧,直直的注视着墨羽离的双眼。
墨羽离也并不为约翰所作出的选择而感到惊讶,也没有想要责怪,或者愤怒,因为他很早,很早的时候,在约翰在受害者的厕所里把他压倒的时候,他已经预见到这一幕的发生。
在他所预知的这一幕里,他会说一段话,说给他听,也再次的说给自己。
“人们常说杀人是一种沉重的罪孽,懊悔会一直压在你的背上,让你之后的人生都痛苦的苟延残喘着。”
“…………”
“其实,老是说这些话的人,他们其实并不真正的知道,当我们真的犯下这些罪孽的时候,我们第一能够感受到的——是解脱。”
“…………”
“我都们曾经做了许多的错事,错误的选择,但其实人们最不愿意承认的事实是,我们人类就只能活着,堕落着,那倒不如承认这一切,堕落到最下面,反而更加的轻松,不是吗?”
“…………”
“但之后我们又会擅自的诅咒犯下这一切的自己,擅自的背负我们自以为不想背负的一切,很讽刺,很矛盾对吧?”
“…………”
“我明白的,约翰,我明白现在的你感受,杀死受害者时的感受,犯下这一切的我们,在这被我们弄坏的世界里苟延残喘着,也何曾想过把枪口对准自己,想那样是否会得到真正的解脱……我明白的,因为我也曾与你相似过,但我和你唯一不同的是——我按下了扳机。”
最后的话语已经说出,然后这个世界响起了一声必然的响声。
Boom!
“别动!”
讯问室的大门突然被用力的打开,进来许多的拿着枪的警察,也包括约翰的搭档——
“约翰警官,你涉嫌谋杀,现在我要逮捕你!”
看着正用枪对准着自己的曾经的搭档,约翰才意识到,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个银发少年的陷阱,他从踏入这间狭窄的讯问室之前,从他说出了第一句话的更早的时候,从他从搭档哪里听说有证人知道凶手是谁这句话还要早的时候——
他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已经陷入他的陷阱之中。
他输了,认清了所有的真相的他——放弃了。
他放下枪,任凭自己曾经的搭档将手铐拷着他无力的双手,但有点讽刺的是前搭档在为他拷上手铐的同时,还不忘说——
“你有权保持沉默,你对任何一个警察所说的一切都将可能被作为法庭对你不利的证据。”
这句话,约翰以前也常说……
而在临走之前,约翰不禁回头看向让他面对自己罪孽的墨羽离。
墨羽离只是挂着淡淡的微笑,像说再见,也像永别,但他却用了最讽刺,最糟糕,也是最贴切的方式来落幕。
“……约翰警官,手表真的不错。”
在约翰被捕后,墨羽离静静的坐在警察局外的一个巴士车站上,他在等待去往机场的巴士,他必须在明天早上之前回到中国。
而就在此时,一个穿着整齐的西装,白发苍桑的男性,坐到墨羽离的旁边,然后不看着墨羽离的情况下,对他说道——
“想去机场的话,我可以帮你叫辆警车来载你。”
“才不要了,坐警车去机场很显眼的,而且才刚破案而已,还有很多事还需要你们警察去做,别再给自己的手下再添麻烦了,局长先生。”
警察局局长听了不禁会心一笑。
“说添麻烦,你才是最给我添麻烦的人了,突然打电话叫我让约翰的搭档对约翰说谎下套,还让鉴证科的人临时帮你拍那些照片,还要加班到受害者的厕所里捞出约翰的衣服和箭袋。”
“不是已经帮你们捉到凶手了吗?”
“啊~的确是这样,鉴证科的人也说在衣服上找到约翰的皮肤纤维,加上讯问室里偷录到的约翰的证言,也已经足够让约翰入罪。”
“那不是很好吗?”
“才不好了,贿赂和谋杀,现在警察局可是丢了很大的脸了,明天肯定会成为报纸上的头条和笑话,我才刚刚当上局长而已,就有那么大的麻烦,前途堪忧啊~~~~”
说完的同时,局长就弯下自己的腰,用手捂住自己满是劳累的皱纹,尽显忧愁的脸。
但墨羽离似乎不太在意。
“那我也只能祝你好运了,局长~”
“哎~,小子你倒不如先别回中国,暂时留在这里帮我整顿警察局好不好!?”
“我都已经帮你坐上局长的位置了,就别太贪心了。”
直接的拒绝让局长弯下的腰,弯的更低了,整个就像是只会抱怨和要求的老头,完全没有警察局局长应有的风范,墨羽离也的确为由他带领的警察局的未来而担忧啊~但也不会同情和可伶,所以墨羽离选择什么也没说,只是一直看着左侧马路的尽头,看巴士来了没有。
“喂~小子,我有一点不太明白。”
弯下腰的局长突然把头转向墨羽离,并问道——
“你为什么要把自己伪装成那么让人火大的小子的性格啊?和平常的你完全不同。”
“啊~那是计划的一部分,如果想要让约翰脱口的话,我就必须成为最让他讨厌和愤怒的人,通过不断的激怒,然后顺从,再激怒,重复下去,让他完全陷入我的节奏中去,最后再说出他是凶手的事实,就会让他的愤怒到达极点,就像我们中国的老话那样——冲动是魔鬼。”
“那我知道了,也就是我们美国的——愤怒时的人智商为0,是同一个道理了。”
“嘛~也差不多意思啦~”
说着这句话的墨羽离露出了写意的微笑,看起来有点懒散,也有点安静,真的完全不像在讯问室里,对约翰处处相对的混蛋小子。
这也证明了他的实力,作为年轻的犯罪心理学博士的实力。
“总而言之,还是谢谢你帮我们找到凶手,做的很好,小子。”
局长伸出手来,示意着握手道谢,但墨羽离面对的局长的感谢,却感到心里有点难受。
“局长,你说错了,我做的并不好。”
“哎?”
“虽然我找到了凶手,为这次的受害者沉冤得雪,但我还是失败了,是一个失败者。”
“哎?”
墨羽离看向局长这边,脸上的微笑变成了另一种完全不同的微笑,这微笑中散发出淡淡的忧伤。
“在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这是什么意思?”
“局长你应该可以想到,受害者之所以邀请我去他的家里,完全是为了让我想办法,拯救他的父亲,然而来到的时候就已经失败了。”
“那怎么是一样了,那只因为——”
“太迟了,对吧?”
“…………”
“你们警察应该是最能理解,说想要阻止罪恶,但只有在罪恶发生之后,在一切变得无可挽回之后,我们才能意识到,然后才能够做出所谓的拯救,但已然无法改变我们已经太迟的事实……”
“…………”
“从这点上看,当罪恶发生的同时,我们——也失败了,成为一个收拾残局的失败者……”
“…………”
局长没有出声承认,也没有去否定,他知道无论是承认还是否定,对于这个有着银色头发的中国少年——【墨羽离】来说,都早已毫无意义。
他就是这样的一个扭曲的人,在这坏掉的世界里同样已经坏掉的人。
不同的是——他已经接受了一切。
“你真是一个不正常的人啊?”
局长这的说道,而他这么回答道——
“已经自杀过的人会正常吗?”
去往机场的巴士在不自不觉的来了,巴士的们在墨羽离惊愕局长前敞开,剩下的就是进去了。
“好了,就这样了。”
局长再次的向墨羽离伸出手,示意着握手,但墨羽离知道,这一次的握手不在代表着感谢,而是再见,所以他爽快的握着这只手。
“嗯~就这样。”
两人都松开了手,墨羽离也转身迈步,但就在进入巴士的时候,墨羽离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啊~的一声后,他回过头,对局长说道——
“对了局长,找些人到戴约翰的家里,找找约翰的妻子,找不到的话再去找约翰妻子的情夫的家,啊~记住在后院或者地下室找。”
“哎?这什么意思啊?”
只见墨羽离再次露出那耐人寻味的微笑,回过头,正式的踏入巴士,而那安静的背影说——
“约翰完全没有担心他的妻子会遇到他的熟人。”
“!?”
局长也明白了什么。深深的露出无奈的笑容。
“……从地狱爬出来的人……吗?”
在这深夜里,一辆巴士经过警察局的门口,里面的银发少年透过窗户看见在高楼上,代表着社会秩序的标志。
然后他看到巴士上写着的路线,发现警察局的前一站是一个高中,很普通的本地高中。
这时他不禁的想起,当他侮辱美国警察的时候,那真正为其而暴怒的男人。
或许——曾经有个还很天真的普通高中生,
那时的他还没有认清这个社会和世界,也没有因为现实而选择堕落,也没有遇到那个走之前还把戒指拿走的妻子。
只是每天坐着同一辆巴士,走着同一条道路,看着同一面窗户,仰望着同一个标志,做着同样美好的美梦。
他——还在崇拜着理想。
而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幻想,像一个理想化的美梦,也像一个人无理的任性。
没有根据,也无法证实,但现在在这个黑夜中,臆想着这个幻想的银发的少年的心,却在这已经沦为失败者的现在——感到一丝的安详。
或许——这就是这个被我们所弄坏的世界,还能够赠予给我们这些失败者的——最后的安魂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