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家门后，他拉下刘海遮住上半张脸，快步走在在大街小巷上；当上课铃响起的一刹那，他跨过即将关闭的学校大门。
虽然他上学没有迟到，但他上课迟到了。
他宁愿早到一个小时，蹲在树荫下静静的等待；也不愿最后一个到，在众目睽睽下浑身别扭的走着。
当他扶着腰，上气不接下气的来到操场后。同学们已经做完拉伸运动了。
然后，他就被体育老师钢铳喊到队伍前面，并被老师弹了脑门。
那一刹那，一股狂暴的能量自眉心爆发，枪出如龙、会心一击，把他弹的倒退几步，跌坐在地上。
“噗嗤…”
队伍中传来一声没憋住的笑声，不知道是谁发出的。
他撑着地爬起来，顶着满屁股的灰走到队伍后面。
最后一排满员了，他只得独自成排。
小时候的玲斯很调皮，成绩差，还经常捉弄班上的女孩。
父母知道后没少打他，但他倔的很；前一晚被爹妈从街头追到街尾，第二天继续在女孩面前做鬼脸。
有时候，他会在父母面前大吼大叫，下一秒就被按在凳子上混合双打。
他的童年说不上美好，但也充满了乐趣，能捉弄喜欢的女孩，放学后和她们一起走在回家路上。
初中时，他在别人眼中像个疯子一样，有说有笑的和空气对话，自称天炎战神，给每一个人起中二味十足的绰号。
等玲斯再大些后，因为一些情感纠纷使他关上所有的门窗，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唉……”
玲斯回忆着过去的黑白记忆，轻叹一声，依旧低着头，眼神逐渐涣散，开起小差来。
钢铳只露个脑袋，在前面喷着唾沫星子说着什么，队伍前排的女同学忍着打哈欠的冲动，耐着性子往下听。
半个小时后，钢铳说累了，挥挥手宣布解散。
班内一阵欢呼，如草原上的羊群般四散而去。
玲斯拖着软绵绵的步伐，走到树荫下，贴着粗糙的树干，滑坐在地上。
耳边传来男孩们的吆喝，夹杂着篮球与地面的撞击声。玲斯能脑补出球场上几个矫健的身影，进球的喜悦、失手的懊恼、互相打气时豪放的话语。
操场上的人也是三五成群，有说有笑的坐在绿茵场上，沐浴在阳光下的他们都很呈现出圣洁的白色，唯有躲在阴影中的玲斯镀上了一层暗色的滤镜。
说实话，玲斯只想在班里当个透明人，旷课也没人察觉的那种。
自始至终，他都缩在角落内，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累了，就旁观一下现实世界。
在他的认知中，自己始终是个外人，一切想接近他的都带有目的，为了避免心灵再受到伤害，他只能把自己囚禁在牢笼中。
过去的一整个假期，每当从美梦中来到现实后，手机屏幕上永远只有系统通知，扣扣微信如同摆设般，躺在左下方静静的吃电。
他的游戏好友倒是很多，每天晚上在虚拟世界中犹如过命兄弟般，是玲斯除了小说漫画外，唯一一个能全身贯注的地方。
玲斯没有宏图大志，他只想熬完高中后，上街找份安静的工作，每天两点一线，偶尔出门吃个饭。
和别人组成新家庭什么的，在他眼里只是一场交易罢了。
“嗨~”
在玲斯恍惚的视野中，一双模糊的手掌不停的晃动着，像是挂钟下的摆锤。
玲斯回过神来，瞳孔微微收缩，看着眼前有些担心的女孩。
“在想什么呢？”见玲斯有了反应，她走进树荫里，倚在他身旁。
女孩的身板和玲斯差不多，一头红色短发，用黄色的蝴蝶结歪着绑了一个马尾辫，身着洁白的衬衫、格子短裙和长筒袜。
她叫诺薇，是班上唯一一个和他主动交流的女孩。和玲斯从小学同班到高中。可以说是看着他从山顶跌到低谷。
和玲斯大起大落的人生不同，诺薇只有蓄力中的平线和爆发上升的折线，是老师手中的王牌，是家长心中的模范。
也是众多男生心中的女神。
“没有…走神了。”玲斯哼着嗓子回应。
她叫什么名字来着？玲斯懵着脸，绞劲脑汁的想，但就想不起名字。
不只有她，玲斯用了一个假期的时间，把班上的人忘的差不多了。
“一直低头不是好习惯哦，倒是看看天空放松下心情。”她盯着玲斯沉重的脑袋和软绵绵的脖颈说。
“生物圈的保护伞罢了，没什么好看的。”
玲斯像个闯祸的小孩子低着头，涣散的目光洒在她的小皮鞋上。
“呃…那我的腿好看吗？”
诺薇微红着脸颊，歪着脑袋，双腿不自然的交错着，脚踝紧贴在一起，勾勒出曼妙迷人的曲线。
玲斯的脸嘭的红了，急忙抬头，刚想辩解，眼帘内却弹出她挺起的胸膛。
玲斯的脑袋像是烧开的锅炉般，嘟嘟的冒着蒸汽。
“没有…不对，啊不，那个…”
玲斯急忙后退，慌乱的眼珠在框中咚咚乱撞，不知往哪里看，索性闭上眼，借助无边的黑暗来缓解紧张。
为什么她要上来搭话啊，没有发现我只想一个人待着吗？
玲斯有些喘不上气，把颤抖的手藏在身后，剧烈的心跳声从胸腔顺着神经传进脑内，砰砰的敲击着耳膜。
不知为何，玲斯很擅长规避其他人，唯独奈何不了这个俏皮的女孩。
“切…榆木疙瘩，我又不是吃人的妖怪。”
诺薇无奈的扶着额头，语气中藏匿着一丝苦涩。
“妖怪起码…只伤人，不伤心…”他浑身一抽躲过去，在喉咙里嘟囔道。
诺薇没有听懂这句话，露出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换了个话题继续说：
“好羡慕小鸟，可以自由的飞。我要是会飞，一定要在那朵云上游个泳，听说那里的水比湖泊里的还多。你知道那么重为啥掉不下呢？”
诺薇抬手指向高空，露出向往的神色。
“不想知道。”
玲斯脱口而出，他想快点结束这场对话，便顺着她柳枝般的胳膊仰头望去。
长长的刘海垂向两边，犹如被一双无手拨开挡路的树枝，浮出一张阴柔的面孔。
操场周围没有过高的建筑，教学楼矗立在身后。玲斯能看到翻涌的海洋和远方的地平线。
一切物体在蓝天下都显的那么渺小，像是被一张蔚蓝色锅盖扣住的点心。
洁白的云朵悬浮于天地之间，懒洋洋的飘动着；不受躯壳的束缚，随意的变换外形，飘向未知的远方。
“自由…吗？”
玲斯的瞳孔倒映着世界，突然觉得内心好空；没有平时在家里、在学校内的拥挤与压迫感，充满了天空一样辽阔感。
“心里是不是很舒畅？”
“哼…没有。”
诺薇环抱着双膝，看着他微张的嘴唇和囊括万相的眼眸。自己的嘴角也上扬起来。
“其实，世界没有你想的那么黑暗，只缩在家里是看不到这种景色的哦。”
“互联网上都有的…”
玲斯提醒道，又把头低了下去。
他几乎免疫现实的东西，蓝天白云、花草鱼虫、包括美丽动人的女孩。
唯有家中成箱成箱的小说漫画，手机上的游戏番剧可以吸引住他。以及那些超脱现实的东西。
“啊？是，是呀，毕竟网络嘛…”
诺薇愣了一下，她没想到玲斯竟会甩出这么一张牌。
一时间，她想不到该怎么继续下去。就像考试即将结束时却碰上一道想破脑袋也写不出来的题一样。
片刻后，她率先打破几乎要凝固的空间，抿了抿嘴唇，轻声问：
“那你…养过宠物吗？”
“额，龙算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