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成公主的第一天,于钱沐而言,是一段并不美好的回忆。
幻想中的,回长安,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又或是当一个安静的老银币,坐看他起高楼,坐看他宴宾客,坐看他楼塌了。
这一切,都还未发生。
复仇的道路上,蓦然出现了两只拦路虎,一只虎叫宫寒,一只虎叫痛经。
而现在,拦路虎正张开血盆大口,凶猛咆哮着。
书房中,她瑟缩着身体,冷,一阵阵的疼,意识模糊。
李月很慌乱,翻箱倒柜的,最后喊来侍女,打来热水。
然后,他便被赶了出去。
“钱公子,夜深了。”有个侍女在赶人。
“公主的旧疾,我会医。”那是李月的身体,所以他的语气很着急。
且久病成良医,他也确实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舒服一点。
“男女授受不亲。”又有一个侍女道,“且府里有专门服侍公主的女医。”
争辩声中,一双桃花眸搜寻到李月,蓝色襦裙已经被冷汗印透,她捏着发白的指节,“你去,你去客房吧。”
如此交代完,意识陡然一沉。
钱沐下意识的寻找着依靠,纤手胡乱挥舞。
哐当。
不知什么东西被打翻。
她晃悠着身体,最后倒在小绿的怀里。
朦胧中,还不忘对李月露出一个安心的眼神。
紧接着,整个人的意识已经完全模糊。
“殿下!殿下!”
“快去喊瑾姐姐。”
“来个人帮忙扶着。”
一片喧闹声,钱沐隐隐约约能听见,几个侍女扶着她来到卧房。
床铺触感柔软,让人舒服了一点。
把她扶到床上后,大部分的侍女都走了,只留下那四个贴身侍女。
之后又有人过来,那人好像在脱她的衣服,满身草药味。
“再打盆热水。”来人用清冷的声音吩咐了一句。
府里效率很快,一小会儿的功夫,热水就打来了。
热毛巾擦拭着她的身体,带着薄茧的手按压她头上各处穴位。
满身草药味的女人赶走了所有人,然后轻声抱怨:“喝这么多酒,也不怕喝死。”
一番折腾后,钱沐意识清醒了一些,挣扎着睁开眼,露出一个抱歉的笑:“辛,辛苦了。”
面色依然苍白,嗓音柔柔弱弱的,让人不忍斥责。
“你呀你。”带着薄茧的手点了点她的额头,“葵水提前了,冷吧?疼吧?下次还敢不敢?”
钱沐讷讷着不敢说话,小脸可怜兮兮的,小手拽紧被子。
如果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会直接灌药,而不是灌酒。
噗噗噗。
是水流翻滚的声音,那股药草味越发的浓了。
“平日里一口一个瑾姐姐,一脸乖巧,犯了错,就会装可怜。
“说过多少次了,先天体弱,要照顾好自己。”
“还有啊,少跟钱沐来往,那家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唠家常似的说着话,声音依然清冷。
咕咚咕咚。
陆瑾拿着砂锅将煎药过滤,倒入玉碗。
她扶起床上的女人,动作小心翼翼,“乖,喝了药,今晚会好受一点。”
钱沐听话的张开嘴,药水苦涩,没有放糖,还有点烫。
抿了抿唇,又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
她一直很善于利用自身的优势,从长安到这边境小城时,才几岁的人。
一路上装可怜,磕磕碰碰的,遇到过人贩子,也遇到过好人。
更多的,是冷眼旁观的人。
靠着年岁小,装可怜,姐姐哥哥的叫着,某几个冷眼旁观的人也施以援手,让其生活好过了不少。
“好了好了,受不了你。”陆瑾端着碗,呼呼的吹气,然后抿了口试了试温度。
一直到药水温热,适宜入口,这才一勺一勺的喂了起来。
液体流过咽喉,顺着食道流淌到胃里,温暖舒适。
钱沐喝完药,上下眼皮开始打架,她蜷缩在被子里,“瑾姐姐,能给我拿面镜子吗?”
“要镜子干嘛?”
陆瑾疑惑的问了句,床上的人没反应。
于是她又开始抱怨,但还是取了一面铜镜,放在了床头。
“不舒服的话喊我,大晚上的,也不能睡个好觉。”声音冷冰冰的。
说完,陆瑾拿着药箱,睡到了隔壁客房当中。
夜色,星光,灯火。
外面的人听到殿下睡下了后,留了两个侍女守在门口。
灯火一盏盏熄灭,只留了过道上的还亮着。
簌簌。
公主卧房轻响,朦胧的光亮中,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拿走了床头的铜镜。
阵痛已经消失,小腹却仍是冰凉。
钱沐想给自己取取暖。
而有一种暖意,自灵魂深处而来,滚烫热烈,足够驱散一切严寒。
床上的人脱掉睡裙,里衣。
铜镜倒映着雪白的身躯。
一抹火红的燥意在眼中闪过,似滚烫的岩浆。
“清晰度不错。”
身体开始回温,趁火山爆发前,赶紧扔掉铜镜,穿上睡裙,裹着被子继续睡,脑中浮现着现在身体的模样。
肌肤如玉,身材曼妙。
“呜~好漂亮。”抱着被子打滚。
“好像更睡不着了。”
半梦半醒间,还在想着,“我这算不算是自恋?”
嘟囔着,闭上桃花眸,今晚,应该会有个好梦。
日升月落。
期间,陆瑾起夜,给钱沐盖了下被子,走时还有些疑惑,“以前没有蹬被子的习惯吧?”
最终归结于旧疾复发的缘故,才会让这个时时刻刻讲究仪态的女人,做出如此不雅之事。
晨曦下,恍惚间,梦醒。
窗门被打开,那股浓郁的草药味散了出去。
耀眼的金黄色光芒铺满了整个卧房,暖意有些灼人。
钱沐苍白的面色好转了不少,桃花眸中有了一丝神采,“瑾姐姐,钱沐呢?”她看着斜靠在窗边的陆瑾,问道。
“不知道。”
“哦。”
“瑾姐姐,我饿了。”
“李月!我不是你家的侍女,客卿懂吗?知道什么叫客卿吗!?”
“饿了。”
“……我都还没用过早膳呢。”陆瑾走到床边,拧眉,两人大眼瞪小眼。
药草的味道扑鼻而来,钱沐坐在床头,能透过陆瑾的里衣,看见其脖颈下的雪白肌肤。
桃花眼微微羞涩,败下阵来,低头。
“病糊涂了?竟然知道让步,不像你啊。”陆瑾伸手摸了摸钱沐额头,“等着,我去给你盛碗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