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些注意事项,我出生时不足月,先天体弱,忌冷忌热。”
“这是我平日里的习惯,喜欢的东西。”
“这是我的作息时间……”
“月城小刀会是我罩的,我是帮主。”
“……你还兼管收保护费?”钱沐看着桌上的一叠纸,上面事无巨细的记录了李月的习惯、爱好、作息时间等等。
“总是会有人收的,我不收,也会有别人收。”李月有点不好意思。
钱沐:……
这就是你堂堂一个公主,混黑社会的理由?
“还有,瑾姐姐医术很厉害,你要是真憋不住想要吃冰的,又或是喝酒,吃了她特质的冷香丸,身体会好受不少。”
“就是你那天晚上硬塞给我吃的药丸?”
“对的。”
又絮絮叨叨了一会儿,李月看着心不在焉的钱沐,有点生气,“你到底,到底听进去了没有!”
粗砺的男声他还未完全适应,说话间稍有磕绊。
有点烦啊,钱沐如此想着。
其实那天晚上,将人杀掉,自己再假装失忆,这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只是那本《移魂大法》不允许她这么做,心里那微弱的道德观,也不允许她这样做。
打了个哈切,心虚的看了眼周围,没人,想起这是李月的闺房,等闲不会有人进来。
于是翘起二郎腿,绣鞋顺着裙摆甩啊甩,悠然自得。
她伸手拿起茶壶,倒了杯水,水温有点烫,“来验证一下,葵水期间,多喝热水有没有用。”
那边,李月走到衣柜旁,拿起他以前的贴身衣物,讲解着穿戴方法。
“你看啊,这个扣子是这么扣的,这根束腰是这么绑的。”
“外衣不用你自己穿,小绿小兰她们会帮你,你只需管好最里面那几件就好。”
一个大男人拿着女子贴身衣物,在自己身上比划,这要是在一千多年后,绝对会被当成变态。
至于在这公主府中,要是被人发现,大概会当场打死。
可两人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一个认真讲,一个认真听。
钱沐看完,后知后觉,觉得颇为辣眼,有种自己成为了变态的感觉。
“等等,这是……”她走过去,拿起两个半圆,“这东西我会穿。”
语气笃定,小脸骄傲。
“哦,这是神圣皇帝发明的,说是穿着会更舒服。”李月脱掉上衣,又开始比划起来。
就如当时那个女兵所说,这具男性的身体,内壮。
钱沐看着熟悉的人,熟悉的身体,戴上了两个半圆,嘴里一口水喷了出来。
噗。
噗噗。
“你干嘛!”
“没……没事,你继续,噗……不好意思,实在没忍住。”
“是有点怪哦。”
“不是怪,是越来越像变态了。”钱沐小声嘀咕,她坐回凳子上,拿起一块糕点。
糕点不大不小,本想一口闷,后又想起如今的身份。
“要从细节抓起。”樱唇抿了抿,小口小口,仪态优雅端庄的吃了起来。
算算日子,离那个不可描述的夜晚,已经过了五天。
痛经什么的,痛着痛着也就习惯了,只要不乱吃东西,痛感就会在忍受范围之内。
趁这几天功夫,大概熟悉了一下府里的环境。
虽然以前就很熟,但如今身份不一样了,熟悉的方式也不一样了。
以命令的口吻支使府里的下人,闲暇时看看风景,晚膳时,捏着鼻子吃陆瑾准备的药膳。
她还力排众议,给李月安排了一个侍卫统领的身份。
有人不服,但她是这里的主子,别人拿她没办法。
这件事遭到了陆瑾的疯狂吐槽,天天念叨着:这钱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你可别被鬼迷了心窍。
殊不知真正的钱沐在心里狂翻白眼,还要劝着自己平心静气,这是公主府客卿,李月闺蜜,不能打。
最后捏着小拳头,语重心长道:“我养个面首不可以吗?”
“啧,你还是雏。”陆瑾语气笃定。
淦!大夫了不起吗?
大夫就可以随意窥探别人隐私吗?
将这个满身药草味,语气清冷的女人从脑海里甩了出去,心情一下子舒爽了起来。
“对了,一直忘了跟你说了,我是一个逃犯。”钱沐嘴角还粘着糕点碎屑,她眯着桃花眼,喝了口水,突然说道。
仿佛不经意间的,就这样说了出来。
反正逃犯也不是她。
“……什么?”
窗外是阳光,微风。
屋内,拿着纸笔,还想要补充一下细节的李月,却如坠冰窖。
“我说,我是一个逃犯。”
“……?”
月城公主府,李月的闺房中,气氛凝滞。
“犯的事有点重,总之,去了长安,你要是被认出来了,杀头是肯定的,你那位皇帝哥哥也阻止不了。”
桃花眸中倒映着窗外风景,语气淡淡,说完后小口吃着糕点。
咔咔。
李月捏着拳头,指关节响动。
从公主变成了平民,从女人变成了男人,他用了好几天才完成心里建设。
本来期望着回到长安,翻阅一下神圣皇帝留下的典籍,看看有无此记载。
他将希望放到了长安,他一直乐观,因为一切还有希望。
可现在却有人告诉他,你不仅是个平民,还是个逃犯。
一个被人认出来,就会杀头问罪的逃犯!
李月迫使自己冷静。
从夺嫡之争中全身而退,在这小城中悠然自得,他有自己的处事方式。
灵魂互换之事,闻所未闻,所以才会让他无措,不安。
只是一个逃犯的身份,或许会很麻烦,可总是有解决办法的。
“什么时候的事。”
“启元十五年。”
“启元十五年?”李月推算了一下时间,“十二年前?那时候你才六岁!”
“对啊,一个六岁的死囚。”语气依然平淡。
启元十五年,六岁的死囚,一个孩子不可能犯下如此大的事。
被牵连的。
至少被诛了三族,也有可能更多。
“启元十五年,十五年,秦王造反!”李月手抵额头,皱了皱眉。
启元十五年,秦王李岩造反,最后自然是失败了。
死了很多人,牵连了很多人,没有人会管,一个六岁的孩子是不是无辜的。
刽子手眼神麻木,他们只能将刀磨的更锋利,减少囚犯的痛苦。
酒水混着粘稠的血液,将刑场染的通红。
朝中有人趁此铲除政敌,伪造与秦王串通的罪证,将某些无辜之人牵连了进去。
哭喊声,老人,小孩,妇女,大喊着冤枉。
没人给他们机会,没人给他们申冤。
最后,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