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作者:空殿鸣音 更新时间:2021/4/9 10:01:02 字数:4066

我斟酌了一下说辞,先把轻小说丢到一旁,“我说,你知道为什么他们要把我们丢到同一间公寓吗?”

“因为你是我的侍从啊。”

“......不是这个,我是说,真正的原因。”

鬼弦诗代一挑眉毛,“难道不是因为平野县房租太贵了?”

“他们可以想办法租两间小一点的公寓。”

“你是想引导我说出期望答案吗?”

“什么期望答案?”

“类似‘其实他们想要我们结婚’这种话。”

“喂,怎么可能嘛!”

“其实也不是全无可能。”

“我才不要。”

“那我就不知道了,姑且算是为了省钱吧。”

“一间大公寓和两间小公寓的费用差不多。”

“唔......”鬼弦诗代沉吟了一会,“你很在意这个吗?”

“我对那些大人做出这种诡异的决定很不安。”

“你对什么都不安。这就是为什么你会天改天泡在图书馆。”

我原本想要反驳,但一想到这家伙几乎监视了我的整个童年,也只能放弃狡辩。

好吧,我的确是个没什么安全感的人。

硬要说的话,三年前把她的初恋摧毁殆尽也是出于差不多的心理,可能是害怕失去。

现在想想,真是蠢到家了。

“难道你就不好奇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的吗?”

我把眼镜推高,仔细观察她的表情,等待她因为不自在而移开视线。这样我就可以扳回一城了。

可惜她神色淡然依旧,眼睫毛在轻轻抖动。

“我好奇——但对我没影响。”

“意思就是——哪怕家里住着男生也不觉得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

烦死了,她又在丢出反问。

“好吧,我投降,就当成邻居关系吧。如果你不打算追究那些蠢蛋大人的目的。”

我收起书走回房间,打算好好计划一下之后的生活。

我可从没想过自己的高中会变成这样,例如重新见到理应在其他城市的鬼弦诗代,那时候还稍微好奇过她有没有找到第二个愿意上当的蠢蛋,看样子是没有的。

撇去这点,到时候开始上学要怎么和人解释‘我和鬼弦同学住在一起’这种事?妥妥会被人误会。

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我希望可以找到一点灵感。但我天生就是那种不擅长一直思考的类型,没有原因,仅仅是自己喜欢获取资讯而不是创造资讯。

把小说塞回去书架上,空气里还残留着杀虫剂的味道。

突然想到什么,我拉开抽屉,里面还躺着那罐杀虫剂。

后面写着:蚂蚁杀手。

隐隐约约之间我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又无法把线索连起来,只能肯定鬼弦诗代的做法有违常理。

蚂蚁......蚂蚁......

哐哐——

房门被敲响,鬼弦诗代的半张脸和几缕发丝探了出来,“喂,琦羽枫。”

“什么事?别擅自跑进别人房间啊喂——”

“我觉得我们应该谈谈。”

谈谈?有什么好谈的,又自作主张跑到别人房间里,难道她还以为我们还是以前那种可以一起洗澡的年纪吗?

还是说又想起来那笔旧账,打算为那个麻子脸猪头报仇?

于是我把杀虫剂收回去,脚一推墙壁,用反作用力把自己连着办公椅滑过去。

拉开门,鬼弦诗代双手抱胸靠在墙上,斜眼盯着我。

“好好想一想吧,琦羽枫,快开学了——”

“我知道。”

“你打算怎么和其他人解释?”

哦?原来她也在想这件事。对于自己名声问题,我们还是有很高的共识和同步率。

“尊贵的鬼弦大小姐会跑来找我咨询,真是受宠若惊——抱歉,我根本不打算解释,就当成什么都没有发生这样。”

她很在意这件事吧——那就趁机报复一把,赌上自己的高中生活——

果不其然,鬼弦诗代挑了挑眉毛,看上去颇为讶异。

“包括新学校的同学,老师,还有乱七八糟的三姑六婆。”

“我记的你说过‘我不在意’的吧。”

“我是不在意,但有别人会在意。”

“例如?”

“例如你可能会被同班男生做掉。”

啊......

我沉默了一会,脑子转得飞快。我知道她的意思,而这种情况有可能会发生——或者说,百分百会发生。

我竟然差点把这事情忘了。

她愿意这么和我说,也算是信任我的表现,不,倒不如说是因为我们知根知底的缘故,‘嘿,你个红颜祸水’这种话也不会不好意思说出口。

如果被同伴男生知道我和鬼弦同学住在一起——妥妥会被做掉,最低限度也是被孤立吧。

“要不然——”我摸了摸下巴,“就说你是我的租客就行了。”

“你觉得他们会相信?这很明显更加引人怀疑了。”

“总不能说是那些混蛋大人的安排吧,这样更糟糕了。说的好像童养媳似的。”

“干脆说出实情算了。”

“啊?”

我不敢置信地瞪着她,后者用理所当然的语气继续说下去——

“各位,琦羽同学其实是我的侍从。对,就是类似仆人的那种角色,”

“不行,坚决不行!No Way!”我差点从座位上蹦起来,“拜托,这是二十一世纪,不是中世纪欸!”

“那你有更好的办法么?”

“......”

“如果没有,就这么定了。”

“我会想出来的。”

啊?走进来直接把巨型炸弹丢给我——这种事情绝对比微积分要复杂一万倍,拆弹也是。

数学作业和定时炸弹都不会让我背脊发凉,还突然严重偏头痛。

而且处理不好的话,可不是一次考试失分那么简单,我可能要把命都搭进去。

几乎已经是设定好在开学日‘Boom!’一声炸开了。

不可动否认,这种女生哪怕性格极其恶劣,也会有一大堆雄性动物趋之若鹜地扑上去,毕竟时下男性下半身的优先性一向高于上半身——

“根据调查结果,平高的老师有家访传统——父亲大人不在,那他们就会直接登门造访。”鬼弦诗代皱着眉头说道,“老师们传流言蜚语的能力可丝毫不逊色于你这样的蠢货。我只祈祷到时候你不要把内裤丢得到处都是,还要我来收拾。更不想到时候听到‘鬼弦同学没羞没臊’之类的话。”

“喂,鬼弦诗代,你刚才是不是叫我蠢货了?我也没有那么糟糕——”

“陈述事实罢了。”

“别太过分了!至少对青梅竹马友善一点啊!”

“青梅竹马?——”鬼弦诗代表情变了一下,即使很快变回了原样,还是被我敏锐捕捉到。

“怎么了嘛?难道你还想否认小时候做过的糗事?”

“你才是一直出糗的那个。好吧,没想到你是这样想的,我知道了。”

“啊?你又知道什么了?”

“只是惊讶罢了。”

她摇摇头,用力把门关上。

该死,再一次被这个女人牵着鼻子走了——

但房门在不容置疑的脚步声下砰地撞击门框,只留下我一个人于房间里枯坐,伸出一只手,似乎要抓住什么东西。

尝试消化她说的话,特别是最后一句——“我知道了。”她知道什么了?

是有什么在瞒着我吗?这个人但凡有一点不对劲的地方都能被我发现,就好像每天看仓鼠在楼上楼下搬运食物,然后有一天突然路线偏离了那样。

所幸公寓不大,我一把拉开门就扯着嗓子大喊起来,“你说清楚啊!”

“没什么,看你的**小说去吧。”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似乎是厨房之类的位置。

“不,这很重要——还有,我不看**小说——”

不对,她把那些书名都报出来了,这样我的争辩似乎显得苍白无力。

“到底有什么重要的?还是说你打算揪住我说的每一个字然后找出错误?侍从阁下。”

“我觉得我忘掉了什么东西。”

我双手插在裤兜里走向厨房,隐隐约约听到了好似翻箱倒柜的声音。

喂,不会吧——

推开厨房门,鬼弦诗代正撩高了袖子站在椅子上,踮起脚尖露出半截若隐若现的裙下风光。

听到开门声时她动作一僵,像因为偷吃零食而被抓住的仓鼠。

她绝对是在厨房找腰果——我敢肯定,这家伙从小就很喜欢吃坚果,而我早上去超市的时候刚买了一大盒。不是给她吃,单纯是拿来做早餐的。

没想到这女人鼻子这么灵,我收在厨房柜子里都能找到。

一起去超市就不是正确决定,这不是只有老夫老妻才会做的活动吗?

还有,奇怪了,她以前喜欢吃坚果?有这回事吗?

“你说什么?”

她露出了很微妙的无辜表情——到现在我都还没搞清楚她是怎么把冷脸和不同表情糅合在一起的。

“我们是有某种听力障碍还是什么,每次都要重复一次。”

她瞪了我一眼,“你再说一次,我在找东西,没听清。”

“那你刚才说的东西——”

“哪句?”

“我知道了那句。”

“......好吧,你先说,然后我再说。”

我留意到自己藏腰果的柜门已经打开,里面两整盒腰果不翼而飞。

她若无其事地把腰果丢进嘴里,就像吃自己买的东西那样自然,看的我一阵火大。

现在腰果的价格贵得离谱,早知道就放到房间里了。

不过连我的珍藏小说都能被这女人找出来,腰果恐怕也无法躲避被消灭的命运。

“唔......没什么特别的。”她嘴巴动了动,像仓鼠那样塞进去一整把腰果,腮帮子鼓了起来。

咔擦咔擦,咔擦咔擦。

“只是没想到你会认同‘青梅竹马’这种充满误导性的说法。”

“难道我们不是吗?”

“你觉得是就是吧。”

“你还是没有回答问题,你知道什么了?”

“我以为——”鬼弦诗代停下动作,“我以为你不记得了。那么轻松地说出‘青梅竹马’这四个字,真是教人吃惊。”

“蛤?”

“就是以前的那些事。”她居高临下地用食指点了点我,“我以为你全忘光了。”

“怎么可能?你以为我是老年痴呆吗?”

这是什么情况——

“不,或者说,你自己都忘记自己忘记某些事了。”

“?”

“你还记得二年级的那场车祸吗?”

她从椅子上跳下来,稳稳落地,就像一只黑猫。

一边观赏她流畅的运动姿态,我不打算供认出自己记忆力衰退的事实,不然肯定会被嘲笑说‘因为打XX太多而变成脑残了’之类的。

“我记得啊——”

“你还记得医生说了什么吗?”

“呃,基本无大碍,可能有片段性记忆丢失,但暂时找不出哪些记忆丢了,不过看起来也不是很重要的记忆......”

“是这样没错。那时候我们坐在同一架车里面的对吧。”

“是啊,不过没记错,只是脑袋轻轻磕了一下这样——我磕到车窗,你磕到椅背。”

那场追尾也不是很严重,只是脑壳肿了个大包,连续红了整个星期。

缘由也没什么特别的,老爸载着我和这个女人去图书馆,结果前面的小轿车突然刹车——

那也是我在中学时期最后一次和她一起坐在后座,没记错的话。

“是的,问题就出在这里。”

“啊?”

我心里咯噔一下,有极为不好的预感。我怀疑这女人要说出什么骇人的东西。

“因为没受多大伤,下意识觉得医生所谓‘没有很多记忆丢失’这个陈述是正确的。”

“不可能,我很多事都记得起来......”声音越来越微弱,我又想起她烧蚂蚁的事了,还有那个天蓝色的塑料行李箱。

仔细一想,我们一起玩了十来年,真的只有那么一点印象么——?

“这因为我们都出问题了,侍从阁下。”

“喂,等等,什么意思?问题?我才没有打——”

“你懂吧,如果你忘记了一些事,而我忘记了另一些事,那我们都知道一些对方所不知道的过去。那些真实发生过,却在车祸后被遗忘的过去。”

我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这是某种时下流行的绕口令吗?

迷雾,迷雾,下意识地去回忆,却真的只有一大片迷雾。

“等等,难道你也——?”

“原本我不想告诉你的,但我发现我忘记的东西比想象中要多很多。”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很明确。”

鬼弦诗代把腰果吞进肚子,表情冰冷而倔强。

迷雾,迷雾,迷雾,迷雾——

“我们不知道自己忘记了什么——也许是那些和对方有关的过去。”

——还有一些一起经历过,最后彻底消失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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