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可现如今我不是来求你帮忙了嘛?”金不换嬉皮笑脸着,说,“光复会散了倒也可惜,不过还没输到倾家荡产的程度,我手里尚有最后一张牌... ...”
“唰”!折扇再次展开,姓白的随手一抬折扇遮了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凌厉双眸子,此刻那眸子斜下,狭长如蛇。白公子问,“哦,最后一张牌?“
“便是那叫周浮的少年。”
“此人在何处?”
“这就得问无所不知的白公子啦!”老金笑道。
“如此说来,此番你约见我,就是为了找这叫周浮的少年?”
“正是。”金不换应声说。
“这个忙,白某不帮。”白公子拒绝得十分果断。
老金愣了愣,这是个意料之外的答案,此前无论是沈杜远或者季月璃,这姓白的只当自己说罢,是挨着自己话尾点头便答应,然后接连替自己查清那沈季二人的过往,可为何提到周浮,他却一口回绝?
他不解,却没说话,手兀自握紧鱼竿,更用力了三分。若是这白公子不肯帮,自己决计找不到周浮... ...
即便如此,他也没低声下气,更没开口哀求,只是干瞪着河中一动不动的浮漂。
他是个生意人,此番来,便是做一笔买卖,而不是来乞讨。
“传说白公子嘴一张,便抵千金,在下也不是白嫖之人。开个价罢,我出得起。”语气淡然,却暗藏豪情,金不换说道。
“这价钱可不便宜... ...”
“但说无妨!”
“那便请金老板钓上一尾青鱼,白某今夜晚饭,想喝一口鱼汤。”白公子说。
“啊!?”听了他的话后,金不换重重皱起了眉,心中升起第一个念头,便是这姓白的在开玩笑。可是斗笠一挑,露出帽儿下的双眼,他莫名其妙的瞟向白公子的脸,而看到的却只是面无表情。
读不懂,看不透,这姓白的到底盘算着什么。但那表情又不像在说笑。
心一横,牙一咬,索性便钓罢!老金如此想着,压下斗笠的帽檐,同时也压下疑问与焦虑,心无旁鹭的还真就专心钓起了鱼。
没辜负这般的好天气,不到两刻钟的时间,便见浮漂跃动,上下沉浮,是鱼儿咬钩的征兆。
看在眼中,喜上眉梢,金不换麻利的抽竿收线,一尾草鱼被提溜出河面。随后悬在银丝上,朝金不换荡来。
激动的从小板凳上站了起来,金不换伸手接过草鱼,用手指代替了鱼钩,勾入草鱼口中,将草鱼提起,递给那姓白的公子。
“公子要的鱼在此!”金不换顿了顿,道,“我要的周浮在哪?”
他双手捧着,接过金不换手里的鱼,“真鲜活!”他微笑着赞道,却话锋陡转,摇头叹息一阵,又说,“只可惜太小啦!”说罢,便将那刚钓来的草鱼,转瞬又抛回了断乡河中。
噗通一声,耐着性子钓来的鱼又下了水,金不换顿时又惊又恼,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感觉自己是被这娘炮给白白耍了一道!
他什么风浪没见过?老爹死的早,于是家道中落,十八岁他白手起家,二十七岁东山再起,这般经历,早就把他性子里的棱角磨平,使得为人圆滑而市侩。
沉稳如他,仍旧被这翻云覆雨的操作,逼得险些破防骂起脏话来,“你他... ...”金不换对白公子说,连连默念三个“忍”,这才改了口,“是你说要鱼的!”
“我是说过,可此鱼太小,入不得白某双眼。”白公子一边说,一边将折扇上合上,如令箭一般指向断乡河河心,“白某要的是一条大鱼,大的足以把江湖搅得天翻地覆!”
“白公子你... ...你究竟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呵!”他笑着,“素闻金老板知人善任,有商者独到的眼光,堪比伯乐。难道金老板就看不穿在下的心思?”
白公子背过身去,在金不换身后来回踱步,“难道金老板真以为,我白某帮你数次,为的就是一壶酒,一局棋,一尾草鱼么?”他停下脚步,在转身向金不换时,声音如冷风一般吹向老金后脊梁骨,“我帮你,因为你金不换是条‘大鱼’,我信你能将这江湖搅得鸡犬不宁!”
金不换没有言语。
是,他自诩目光卓然,有看人的本事,所以才执意寻找他所看重的周浮。可这看人的技能也有范围的,只包括正常人,神经病可不在此列... ...
看不穿这白公子,究竟玩什么花样!
“我一介布衣商人,何德何能?可在茫茫江湖掀起浪花来?”
“金老板,终有一日,你会的。我守着这片江湖太久了,涟漪不惊,波澜不起,平静得叫人生厌。三十年前你父亲做到过,而你青出于蓝胜于蓝。白某耐心恭候着金老板,捧出一场好戏!”说罢,白公子手握折扇,微微欠身手抱一个书生的礼。
金不换瞧白公子的姿势与模样,知他话已说尽,只差道一句“告辞”后,便要离开。
可若是让白公子就这样走掉,他如何甘心?
什么江湖,什么好戏,管他金不换什么事!他在乎的,只有周浮的下落。
“告辞!”果不其然,白公子如预料般说。
当下心急如焚,却急中生智,脑子一转生出了个对策。
“且慢!”金不换阻止道。可还未等他开口,白公子便抢了道,“何必多言?金老板,这世上最无趣的事便是寻人。而寻一个寂寂无名的小子周浮,更是无趣中的无趣。此事便莫要求我,金老板另请高明罢!”
“白公子,我还未说完,你又何必过早做出结论?”金不换缓缓道。
金不换脸上飞扬起的自信,令白公子微微错愕,便也半眯着一对漂亮的眸子,似柳叶般望着金不换。白公子道,“哦,金老板还有何话说?”
先是低头而笑,再抬头时,便似有胜券在握,金开口道,“白公子没把我的行踪,透露给那些江湖闲散,无非是不忍见我这能招惹热闹的‘大鱼’,被多事的‘小鱼碎虾’给吞噬殆尽。我若是就这么死了,这热闹便也不热闹了,是吧,白公子?”
金不换的说辞,正中白公子心事。于是白公子无言以答,唯有微笑皱眉应对,算是默认了。
“我倒有个办法,能让这江湖如旋涡般热闹,”金不换往下,用拇指杵着心口,道,“有劳公子替我找到周浮,待我动身前往,自管将在下行踪说与天下知晓,我保管,这江湖的风浪,必定一日胜过一日,一浪更高一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