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 ...哈,哈哈!”先是浅笑,最后变成仰天大笑,白公子笑得张扬而疯狂,片刻后停了笑来,脸上笑意不减,“要是被人知道行踪,你便死定了。”白公子说。
金不换将手里的鱼竿一扔,站了起来,正面向他,“商人每一手投资,本来就是一场赌博。如今不就是赌命么,我金不换奉陪。”
白公子转身离去,用背影说,“七日后还是这地方,白某会为你带来周浮的消息,”忽然站住了脚,似是记起了什么,微微侧过头,道,“对了,水下可不宁静,大鱼可要藏好咯,在翻江倒海前,可别被小鱼烂虾有机可趁,保重。”
说完,白公子再不回头,挟着微风一并离去。
望着渐行渐远的背影,金不换心有所思。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他是真不想求这位白公子不忙... ...
江湖里有个不成文的铁律,凡事莫要知道的太多,懂得越多,死得便越快。而姓白的,却是个游走在这条铁律之外的角色。
一定有很多人,恨不能除之后快。离他太近,太容易引火上身。
金不换挠了挠头,一脸的无奈,叹了口气,弯腰捡起地上的鱼竿和装鱼的葫芦篓。
已经没有别的法子啦!
中州已经是块死地,没有探子敢深入中州,替自己打听周浮的消息。除了这姓白的,再找不到其他能帮上忙的人。
“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 ...”金不换自言自语,也迈开了双脚,朝白公子相反的方向离去。视线越过老金肩膀,身后的白公子已经因远去而模糊成一抹白。
“饮鸩止渴,是吧?”金不换记了起来。
4 动乱
发配南远途中,第六日。
两三百人浩浩荡荡,行到了兔儿庄。
兔儿庄是锦州与中州交界上的一座村庄,坐落在山上。南族士兵下了马,用坐骑替代劳力,拖着辎重从庄子里下了山,回归到队伍中。
这批辎重,是他们进入中州以前,最后的一次补给。在**旱榨取得只有黄土的中州,下一次补给,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这些,是束秋官告诉周浮的。
他皱眉,默默听束诉说,同时一个疑惑,也在心头跳起。这叫束秋官读书人,似乎不像是第一次往中州去... ...
是怕被阳光蒸发,所以辎重被一床黑麻罩住,捂得严严实实。尽管如此,那板车咕噜咕噜滚动车轮而来时,隔着老远,周浮便能闻到一股解渴的酒香。
传闻兔儿庄当地盛产一种黑色的枣,被庄里人取来酿酒,成酒后滋味是又涩又甜。因为泡出的酒酒色成紫,于是当地人便管叫“紫枣酒”。
做了最后一次补给,队伍离开了兔儿庄,再次启程向中州。
路上,啊蚊转过身来,挨近周浮之后,用胳膊撞他肩膀,压低了声音嬉笑道,“周兄弟,今夜有美酒喝啦!”
发配南远途中,第七日,被发配的队伍进入中州地界。
直到此刻,周浮才算是真正明白,为什么要避开澄川,则需得南辕北辙过中州。
因为根本用不到一艘载百人渡河的船只,中州没有河,河早已经彻底枯竭了。旱了三年,烈阳把一切能蒸发的水分彻底榨干,站在河岸边俯视,便能看到脚下河床的模样。那儿全是发干到裂开的黄土。
过河只需要一双腿,就像一根U形管的两端,从河的这头,只管走到另一头便可。
连河水都被晒干,更别提有植被生长。
荒凉,只剩荒凉,天地间没有一抹绿色。没有树木遮蔽,所以能向远眺望到视线的极限,尽头便是地平线与起伏的山丘。
一望千里,也统统是毫无生机的黄。行在途中久了,抬头望天时,仿佛天空也被这股黄浸染了一般。
压抑的死气沉沉的景象,却没让周浮变得多愁善感,反而让他躁动难耐。
他心里想着,这儿便是中州,葫芦山便在这片大地中... ...
夜,后半。
饿着肚子而睡意昏沉,往日啊蚊会在这个时间点弄来酒肉,可今日迟迟不见动静。周浮等的也困,便中途睡去。
睡有多时,半梦半醒间,听到两个声音在耳边嘀嘀咕咕,嘀嘀咕咕... ...
“咱们不告而别,是不是不大合适... ...“
”是有点,可镣铐都替他解了,也算仁至义尽了吧... ...“
那头说着,周浮这边迷迷糊糊听在耳中,心中咯噔一下,恍然便觉得声音熟悉,不正是一路上有说有笑的束秋官与啊蚊么?当下他便猛地睁眼,一把向身旁揪去,“走?哪里走!”他大声道。
见他喊得大声,一只手朝他而去,一把便捂上了他的嘴,“哟!周兄,小点声儿!”说话与动手的正是束秋官,这斯文人此时一脸紧张的模样,脑门都是汗。
娘希皮的!不声不响就溜,你若走了,我知哪葫芦山该往哪儿去?心中如此想着,手上使劲了一分,而方才睁眼胡乱一揪,恰好揪住了束秋官的裤腿。
“来不及了,周兄,你快撒手!”束秋官说,正站起要走,裤子差些被周浮扯下。
“什么来不及了,你想上哪去?”周浮反问道。
可这还用说么?那绑在腰上的绳索,与捆住手脚的手铐脚镣,一应俱全,全卸在了地上。整整齐齐的两套行头,一套是束秋官的,一套是啊蚊的。此刻他俩早重归自由。
重归自由了该干嘛,自然便是跑路咯!还用得着周浮憨憨傻傻的问?
“周兄,咱们缘分到此为止,从此各奔东西亡命天涯罢!便叫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别再纠缠!”啊蚊也劝道,过来帮束秋官拔河,抱着他远离周浮。
“裤子要掉啦,裤子要掉啦!”束秋官又急又窘。
周浮哪里扯过他俩?这右手使劲,琵琶骨上的铁钉便似活了过来,卡在骨头里钻着。那可叫是名副其实的痛入骨髓!疼得周浮五官都拧做了一块,剧痛之下,逼不得已的撒开了手。
瞧他疼得捂着肩膀满地打滚,束秋官一脸歉意,一跺脚一咬牙,“周兄,实在对不住啦,后会无期!”说罢,便与啊蚊二人,猫着腰伏低身子,朝远处的扎下的南族官兵的帐篷,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