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自打滚一阵,周浮龇牙咧嘴从地上跳了起来。“无期你娘皮的无期,这句话留到葫芦山下再说罢!”喊着,抬脚便要朝那二人追去,可无奈腰间传来一股力量,将没跑三步远的他,又生生拽回原地。
低头往腰上一看,叫周浮直呼好家伙!还口口声声称已“仁至义尽”,替他解了束缚。
这手脚上的“仁至”是见到了,可这腰上的“义尽”何在?
“娘希皮!别光解开手铐脚镣,而忘了解开我腰上的绳索呀!”周浮恼道。这一张嘴闹腾,绳子连接着的几百号人都有了动静,于是陆陆续续的爬起,由近及远的,在夜里鼓捣着黑暗,一时间人影幢幢。
见惊了众人,周浮便急了,忙用双手去解开腰间的绳扣,可那绳扣本就是用来阻止囚犯离开队伍的,哪有这般好解开的道理?
再加上记挂着,没有束秋官便找不到葫芦山,找不到葫芦山便见不到鹂儿,于是更心急如焚。指甲接连崩了俩,血涂红了绳结,却仍不见绳结有松动的迹象。
“束秋官,你给我站住!”周浮冲着他离开的方向,怒吼道。
说来也巧,便是这挑脸回眸大喊的一瞬间,周浮亲眼见证了剧变的一霎那!
远处,押送囚犯的南族官兵,他们的营帐在火焰中熊熊燃烧。帐篷是一个接着一个,而火焰是一团接着一团,没有一顶帐篷幸免于烈火之中。
那火焰踩在营帐顶上跳跃着,快有两丈高。最高处冒出滚滚黑烟,好似浓墨的暗夜,垂手放下一根盘旋的绳儿,吊着那数团火焰上下戏弄似的。
也在回眸的瞬间,周浮整个人惊呆了。心想这束秋官与啊蚊,你俩跑便跑罢!最好是溜的悄无声息,何必将看守之人的大帐点燃呢?
今夜的震惊是枚双响炮,下一个“响儿”还在后边等着周浮呢!
就在目睹火光没半会儿的功夫,耳中便听山呼海啸的呐喊声,那声音不是一两人,是一群,百人,千人?道不清楚,说不明白!
呐喊声统一的从营帐出传来,喊声摇晃着中州寂寥的天地。
南族兵丁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
正兀自郁闷着,可怪事又发生了,他身边的囚犯,竟然呼应着远方传来的呐喊,也跟着咆哮了起来!
不知是哪个囚犯先带头喊了一嗓子,紧接着数百名囚犯跟着一同喊,似群狼仰月而嚎,嗷嗷呜呜的一片!
若只是喊,周浮倒也不介意。你们喊你们的声,老子解老子的绳,互不侵犯互不干扰。可这帮囚犯疯了似的,一个个动起手来,厮混扭打在一起。有的俯身捡石头,有的直接挥起拳头,朝着身边朝夕相处的同伴身上招呼着。
几百人被一根绳索拴住,同时陷入了暴动之中!
这可苦了队伍最末的周浮。这夜黑风高的,解个绳结本就难,还时不时从绳索上传来一股力量,扯着周浮踉踉跄跄,站都站不稳当。
“别扯啦,别扯啦!求求了,求求了!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周浮抱怨着。
“这场面是‘营啸’,又被称作‘狱哮’,往往是在军营或者监狱里发生,这两个地方十分相似,都是压抑人心之所在。”
声音不胫双耳,直接从颅内升起,只有玄京才能办到,当然,便也是它在说话。
“压抑... ...人心之... ...所在?”周浮疑惑的复述着,说话时,期间被绳索拖拽而跌倒了三次,又三次站起身。
“呵,”玄京笑着,幻化成型,出现在摔倒的周浮身旁。它懒洋洋的趴着,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悠闲说道,“别以为人心有多坚固,人心就像一个蜂窝,里面千疮百孔一摔就碎。可人心又是共情的,往往见了别人笑,自己也会笑,往往见了别人怒自,己也会怒;人心压抑久了,往往在监狱或是军营里吼上一声,便足以引起一场相互屠戮的暴动!”
夜里,老虎金色的眸子,闪烁着两道摄人心弦的光,缓了片刻后,玄京一字一顿,对周浮说,“此刻你的所见所闻,便是‘营啸’。”
说罢,玄京侧过头,看向发狂的囚犯。
它视线落在一对厮打的囚犯身上,一人正将另一人骑在身下。这骑在他人身上之人,双手举着块大石,往身下人的脑袋狠狠砸去!
一阵沉闷的破裂声,人脑袋立时便作了一团难以描述的血浆子... ...
周浮自然也将这场面,瞧在了眼中。立即厌恶的抽离了视线,他看向玄京,“可有破局之法!?”他问。
“有,当然有。”玄京懒洋洋的答,“你把这两百人挨个放翻在地,待得他们动也不动,你再慢慢解开腰上的绳索。”
“放屁!”周浮恼羞成怒,吐槽道,“到那时天都快亮啦!束秋官早就跑得没影啦!”
话说罢,腰中又陡然传来一股蛮力,引着周浮摔倒。
“呵呵。”望着一嘴泥巴的周浮,玄京冷冷一笑,又道,“那你就乞求福神赐缘罢!让腰间的绳索突然断掉,就好像你在锦州大牢死里逃生那般,反正你也觉得,福神他老人家总是眷顾着你,舍不得你遭罪... ...”
这话阴阳怪气的,周浮立即便领会了玄京的意思。这货还在为自己逃出生天时,没有立即动身前往青云,而记恨在心呐!
娘希皮的,小人嘴脸!
“你!”周浮恨道,可脱口而出只说了个“你”字,又被绳索之力牵引着带翻在地。
“好兄弟,好兄弟!待得去了葫芦山下,见了鹂儿安然无恙,我定当片刻不留,立即返程往那青云而去!便让我最后任性一回罢,好... ...”
话未说尽,那力又来,是第六次!
周浮本能的向后仰去,与绳索上的力量抗衡,却不料那力量只出现了一瞬便消失,害得后仰的周浮,直接因惯性而打了数个后滚翻。
滚出有三四丈远。
束秋官与啊蚊逃了,少了他俩,这绳索顶多长一丈半,能滚出三四丈,只有一个原因——绳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