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浮猛地从跌倒中坐起,摸着那断绳,便是喜出望外,再看玄京,便见它老虎模样正在如烟雾淡去一般,烟消云散着。
身形虽隐,但声音依旧清晰,径直在周浮脑海中响起,玄京道,“君子一言... ...”
“快马一鞭!”周浮兴奋的答,往束秋官离去的方向赶,抬腿噔噔噔跑有六步,双腿一软,便跪在地上,蹭起砂石滑行出一段距离。
疼痛总是迟到,兴奋激动时还不曾觉察,直到冷静才后知后觉的出现。源自于右肩的琵琶骨上,蚀骨钻心的疼令周浮双腿发软。
额门上滚落下大颗的汗珠,咬着牙连吸冷气。他向肩膀上摸去,摸到了肩膀处的衣衫。盖住肩的那一块布料,触摸时手感湿滑黏腻。月光淡薄,月下漆黑一片,起初以为是汗,直到血腥味溢满鼻息之间,才猛然回味,那是从伤口处汩汩而流的血。
然而摸不到琵琶骨上的铁钉... ...
当即明白过来,是如何一回事。“玄京!你... ...”周浮牙齿打颤,“你要拔铁钉就不能提前说一声么?!”
“下次一定。不过有功夫同本王抱怨,倒不如先止血。”玄京回答着.能想象它此刻哈欠连连的模样,因为周浮听到它解释时,话中掺和这哈欠声。
“娘希皮... ...用你提醒?”周浮骂道,同时屈指朝肩膀两处大穴点去。封了穴,减缓了血液的流动,同时撕下一截衣袖,潦草的包扎。
原来,方才腰间绳索突然断开,是因玄京越俎代庖,操纵了周浮的左手,将肩膀处的铁钉猛地拔下,再狠狠朝绷直中的绳索扎去。
是它帮忙断了绳索,这才还了周浮自由。
也只有它能做到,若要自己拔钉,则绝无可能。但凡他稍一使劲,铁钉便会搅肉磨骨一般,令他痛不欲生。
“玄京,谢啦,这次是我欠你一个情!”周浮大声说。
不知是第几次的,他从地上起身,一脸疼痛折不弯的倔强,笑着,眼中倒映着远处山丘上的士兵营帐,半是疑惑,半是跃跃欲试。
疑惑着啊蚊与束秋官,这一路上明明有六个夜晚可供逃跑,却偏偏选择了入中州后的第一夜;更疑惑着,这二人像是料准了一般,提前知晓今夜注定不太平,可趁乱而逃。
而眼中的那抹跃跃欲试,则是一股莫名的兴奋,他要登上“舞台”的中央,近距离欣赏这二人玩些什么把戏!
“姓束的,你跑不掉!小爷我马上就来逮你!”指着帐篷燃烧而灯火通明的营帐,周浮信誓旦旦道。话音一落,丹田运起苍云劲,内气向下游走,灌注与双脚大穴,同时施展出了云中剑派的轻功——逍遥望月步。
如同脚下踩着流云一般,直把五步作了一步,周浮朝着山丘方向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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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族的士兵将营帐设在山丘上,乍一看是件聪明事儿。山丘地形高,居高眺远,很方便就能监视在平地上宿营休息的所有囚犯。
任何便利之处,凡没出意外之前,哪个不“聪明”?
像极了丢了街亭的马谡,把大军驻扎在山上,被敌人包围是显而易见的结果。
此刻,南族士兵们自然是四面楚歌,他们身边是大火弥漫的帐篷与滚滚的黑烟,山呼海啸的厮杀声将他们淹没。
方便监视的山丘之顶,转瞬成了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绝地。
即便身处险境,一个个脑袋上戴着牛角帽的士兵,没有辜负他们如同犀牛一般的形象。个个悍勇无双,面对人数劣势他们展现出了以一当十的本领。
与其说是异族官兵太给力,倒不如反着说,是袭击者们不争气... ...
而与官兵手中的钢刀对抗着的,是一把把草叉,锄头,与镰刀。
用“武器”来称呼已然是太过抬举,这分明是农具!而这些农具都有个共通的特点——除了农具前头带点铁之外,剩余的都是木头棒子。
用比较么,还用比较么?
袭击者手里的农具,都恨不能世代相传下去,最好永远不坏。以致于前头那点微末的铁,早已经锈迹斑斑。
与保养良好的军刀相比实在悬殊。
南族士兵杀死袭击者,往往只需要两刀,一刀砍断木把儿折了农具,下一刀便挥向袭击者的脖子。
以一当十,便也不奇怪士兵们脚下横尸累累,钢刀刀锋被涂抹成妖冶的红!
不过可惜,这份悍勇是纸老虎,震慑不住袭击者半分。
营帐大火烧透了小半片天空,更是将袭击者们照的原形毕露。个个面黄肌瘦的形象,细看他们饿狼似的面孔,皆是颧骨高高隆起,眼窝深深凹陷,恨不能在面上写个“惨”字,一字以蔽之概括了他们的生活。
是忘生念死的饿狼罢!令人猛然想起丧尸电影里的不死者,不惧生死就这么前赴后继。哪怕手里不是农具,而只是一卷报纸,料想袭击者们也绝不会后退。
更叫人想起老子的话来——“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难道死在屠刀下,不比活活饿死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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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丘之上,尚且还剩一个帐篷没被烈火吞噬。非是漏掉,而是刻意放它一马。原因只在这个帐篷,实际是个粮仓,押送囚徒一路上所需的人吃马喂,全在帐篷里头。
此时帐篷一侧破了个口子,从口子里露出半个麻袋,麻袋翻倒袋口大开,袋子里装的是米,此刻漏了出来,撒了一地的白。
几个袭击者就跪在袋子旁,双手捧着生米,一把接一把往嘴里塞,将自己下半张脸抹得白花花一片。仿佛同样在山丘上的激烈战场,与他们无关似的。
“啊蚊,走啦,别看啦!”束秋官在旁说道。
啊蚊没接话,小跑两步,撩起衣服的袍脚,弯腰插入那几个袭击者之间,兜了一捧米入怀后,扭头就往回跑!
虎口夺食的刺激,与得逞的喜悦,令啊蚊边跑边笑得合不拢嘴。回到束秋官身旁,知道兄弟肯定要责难自己,于是提前就把借口给讲了,“这粮食路上用得着,用得着!”他对束秋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