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束秋官张嘴之际,啊蚊赶紧抢道,“诶!你可千万别之乎者也的教育我,我是个贼,这一行只讲究胆大心细,不讲圣人治学那一套!更何况这些大米,咱路上升个灶就能... ...”
啊蚊没说下去,因为束秋官的表情忽然变了。前一刻表情还像唐僧教训自家老二,正要念叨着“八戒,你又胡闹啦”;可后一刻那表情就变得微妙,半是惶惶半是茫然。双眼就这般直勾勾的盯住自己身后... ...
至于么,见了鬼这是,自己身后怎么了?啊蚊瞧着束秋官模样,奇怪的想着,也挑过脸向后看去。
“啊蚊,当心!”挑脸的瞬间,便听到束秋官在自己耳朵后大叫,一股力量扯着后衣领,将自己整个人带向后仰了去。
便也在回头瞬间,啊蚊眼前白光一闪,劲风扑面,有一物从自己眼珠子前扫了过去!待得那物停在半空,这才看清是一把横扫而过的钢刀,险些就要被刀尖废掉自己一双招子!
“没事吧,啊蚊!”束秋官在他身后焦急问道,方才情急之下,是束秋官扯着他后衣领,带他躲过一劫。
生死关头,手上力道自然慢不得,扯衣服后领的劲大,便叫啊蚊与束秋官统统向后翻去,此刻二人都翻倒在地。
坐在地上,啊蚊人傻住了,方才还吹牛逼自己胆大心细,此刻胆都被吓破了,是心悸如死。看着手持钢刀偷袭自己的人,乜呆呆忘了眨眼。
倒怪不得啊蚊。
那横刀而立的家伙,哪有个人模样?分明是一脚踹开鬼门关后,大摇大摆跑出来的修罗恶鬼!
那人一头卷发湿漉漉的,发梢贴在眉附近,沿着发梢淌下豆大的水珠,乍一想以为是汗湿重衫,实则不然,细看后则瞧清,滚过面颊的是一粒粒血珠!
整张脸被血污涂抹得没了模样,只有一双眼眸睁得分明,眸子里的凶悍如狼似虎,死死盯着啊蚊与束秋官。
那人竖着举起手中的钢刀,操着蹩脚的口音,用汉话说道,“你们,我的,逃,则死!”
呵!逃则死,不逃则是等死!
“别发呆啦,是南族的贼兵,快走呀啊蚊!”束秋官大喊道。
那人手中的刀,几乎是应着束秋官喊声而落,径直劈下!本以为劈的是他俩,不料那人在落刀的瞬间,立即扭腰回头,一刀便将身后偷袭的土匪,给生生劈成了两半!
而当那人再次回转过身,寻找啊蚊与束秋官时,哪还见他二人的影子,他俩早就趁机开溜,玩命的跑在了五丈开外。
没半句废话,那异族兵丁将手里长刀拖在地上,大步流星的撵了上去。随着脚步前行,而拖曳出一道弯弯曲曲划痕,醒目的刻在了地面。
“还有多远?”狼狈的逃窜中,束秋官大声问啊蚊。
“不到二里地,”啊蚊边跑边用手朝前指去,“那儿便是!”他答道。
束秋官望去,月光朦胧,前头影影绰绰,是有一群动物不安的原地踱着,将尘埃扬起。
这正是他们要找的地方,南族士兵拴马的地方!今晚出逃二人计划已久,而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就是天黑之后,啊蚊偷偷溜走,查明南族士兵安营扎寨时,将马匹拴在了什么地方,等到后半夜押送的兵丁遇到袭击,他们再趁乱而逃。
见了马,束秋官激动不已,文弱书生素来少有运动,本已经跑得喘气,此刻又精神起来,健步如飞。
要想从这不毛之地离开,怎能没有良驹相助?
马群二十多匹,被分别拴在七八根并排的木桩上,山丘上的喊杀声惊扰了马群,一匹匹鬃毛漆黑的战马,仿佛又回到了熟悉的疆场。不知这些畜生是何想法,激动,不安,亦或是兴奋?它们焦躁的原地踱步,有的扬起长长脖子,望月长长嘶鸣;有的使劲摇头,似乎要扯断绑在木栓上的缰绳的束缚。
两里不过六百米,跑不了一阵便到。啊蚊与束秋官一前一后,到了拴马之地时,皆是模样疲惫。虽苦犹甜,二人弯腰拄着膝盖喘气,互相看着彼此一眼,都会心一笑。
自由了... ...
啊蚊直起腰来,搓着掌朝手心喷了口唾沫,一副准备动手的模样,他要去解开拴马的缰绳,“借”两匹马跑路。
正朝黑马走去,身后的束秋官一把拽住他的肩膀,“慢!”束秋官说。
“慢啥慢?”啊蚊觉得好笑,反问道,“你要等咱们身后的南族贼兵赶到,将咱俩擒住么?”
“不是... ...”束秋官皱起了眉,黑马来来回回不安的走动,遮去了视线,他左顾右盼向里瞧,仍旧是瞧不清楚,“那是什么?”束秋官朝里指,道出心中的疑惑。
“神神道道的,什么是什么!书生就是胆子小。”啊蚊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当即改口道,“嗨,好像还真有点不对!似乎有匹马死了... ...”
正说话间,恰逢黑马左右散开,视线瞬间明朗,真就如啊蚊所说,有一匹马侧倒在地,被穿膛破肚,肠流一地,死相极为凄惨。给令人咋舌的是,有四个黑黢黢的影子,正蹲在马尸旁,窸窸窣窣的啃食着残躯。
“狼?!”啊蚊率先反应过来,喊道。
哪是狼,分明是人!只因四人生吃马尸时,皆是跪地俯首的姿势,才被误认为狼。可就在啊蚊喊出声的那一刻,四张脸抬了起来,同时朝啊蚊看去。
“人,是人!”束秋官打了个马后炮。
这四人与攻击南族士兵的匪徒打扮相似,皆穿着布衣破袍,衣服补丁之上还有补丁,恨不能整件衣衫用碎布料缝合拼接。
一个个脸色发绿营养不良,想来游荡在中州这片干旱的土地上,没少受罪。此刻逮到匹马,便直接宰了茹毛饮血!
听到啊蚊叫唤,四人停了饕餮盛宴,目不转睛朝他俩看去,同时站了起来,也一并抄起地上的家伙。
什么家伙?
是砍柴的斧子,挑水的扁担,割麦的镰刀,和犁地的钉耙。
血淋淋(马血)的手上握紧了家伙,这四人便朝他俩疾步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