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幕 长生六道(27)

作者:自然卷的噩梦 更新时间:2021/11/1 23:58:12 字数:2151

蹄声如鼓点密集,两道黑影迅疾如电,这是良驹“海庞”飞奔时的矫健身影。

当年南族借着“平叛”之名,与反叛军会战锦州时,成千上万匹名为“海庞”的战马,在平原上昂扬驰骋,是多么壮观的场面。马尾扬起的尘土,便足以遮天蔽日。

此刻孤单,只两匹黑毛战马在夜下的小阳屯中飞驰着。

一匹在束秋官座下,“驾,驾!”他急声催促,马鞭似要挥断。周浮在他身后,因刀伤而失血,致使昏迷不醒,迫不得已,于是被绑了手脚固定在马鞍上,才不至于因奔马颠簸而摔下马去。

料想海庞飞奔时,扬起的尘埃定然叫得周兄“灰头土脸”,可现在哪里是关心这些鸡毛蒜皮的时候?成百的流民已经涌进小阳屯中,他知道,那些饿红了眼的流民已经开始食人充饥,若是他们仨落入流民手中,则死无全尸!

“驾!”

另一声催马的呼和从束秋官身旁传来,是啊蚊的声音,他乘着另一匹“海庞”。

“秋官,秋官!”啊蚊侧脸望向束秋官,喊着他名儿,却不见他答自己,甚至不见他冲自己看一眼。他只盯着前方。夜色淡薄,月光如霜,让他脸色愈发凝重深沉。

流民饿得已经食人充饥,真的假的?不见他搭理自己,啊蚊心中便暗暗琢磨。

经不得细想,经不得细想。

自己十三岁入了江湖,像是离了根的蒲公英,越飘越远,远去了家乡十二载,只在锦州一带漂泊,未曾想如今归来之时,家乡人已经开始吃异客度日... ...

经不得细想,经不得细想。

自己与秋官亲如手足,无话不谈,可被押解充军的路上,从未听秋官提起中州之事,直到此时此刻。

秋官啊秋官,你真是因为兄弟一场,才混进囚徒队伍当来助我逃出生天的么?你重返这凶险中州地界,真就为了在亡妻坟前,立上一炷香么?

“秋官!”啊蚊又叫了他一次,已是第三次了,但他还是在策马驰骋。到底不是一个安全说话的地方,啊蚊也没多纠结,于是自顾自的回头看了一眼。

小阳屯正入口的驰道已被流民霸占,黑压压一片还在往村里涌,村中荒屋老宅遍布流民的身影,而那剽悍的南族士兵落得凄惨,他被流民包围得水泄不通,单凭着一把卷了刃的钢刀反抗挣扎。

南族士兵会死,这只是个时间问题,他的坐骑已经被其他流民按到在地,流民们举着锄头无情的往下砸去,砸的那匹海庞血肉模糊。

下一个倒下的,就该轮到它的主人!

这是一场以一敌百的战斗,这名南族士兵死定了。群狼斗虎,“虎”注定落得分而食之的下场。

“驾!”啊蚊又吼一声,他扭过头不再看那异族老哥,看向夜色下的前路。

夺路狂奔,骑马逃了许久,小阳屯,黑压压的流民,紧咬不放的南族士兵,成了数个时辰前的回忆。此刻明月当空,是三更。

“驾。”啊蚊口干舌燥,嘶哑的喊了一声,又要挥动皮鞭催马前行,鞭子举在半空,就听到一旁的秋官制止了他。

“没用的,’海庞‘只适合作战马,爆发力很强,但耐力不济,南族人从不将它们当驮马使。”束秋官说。

“你说什么?”一时没反应过来,啊蚊接道。

“我的意思是,它俩跑不动了。”束秋官说,说话间一指坐下的马儿,只见那马儿口角流着浓浓的沫子,四蹄发颤,病恹恹的像是患了瘟。

“跑死这两匹马便罢了,一来我们路上没有马草饲喂,二来离那小阳屯远一分、算一分,老子可不想被流民们生吞活剥了。”啊蚊说,他身下的马儿似通人性,口中喷沫嘶了一声,像是抗议又像在告饶。

束秋官一个翻身从马鞍上下来,扯过牵马的缰绳向前走,给坐起减轻负担,毕竟马鞍上还驮着周浮。

“啊蚊你呀,混了这么多年江湖,还以为会变得聪明些。你不明白么?从囚队中逃走,只是个开始。“

”开始?“啊蚊怔了怔,重复着说了一句,便也学他一样,翻身下马,牵马而行。

“你难道没考虑过从囚队中逃出之后,几日能出中州,往何方向离开不会被追兵堵截,行程中我们的食物问题么?”

“哈哈哈,”啊蚊觉得好笑,便笑出了声,笑过一阵又收了笑,便对他道,“没有,我从没考虑过。”

束秋官虽然对这答案丝毫没感到意外,但仍旧不免嫌弃的瞅了啊蚊一眼,“你呀你呀,真就活该被官府逮到,发配往南远之地。”

啊蚊被他埋怨,却不犟嘴,而是说,“我没考虑过,但我知道你考虑过了,你有计划,我相信你,跟着你走便是。”

“嗯,我有计划,这两匹从南蛮子手中偷来的马,不能死在计划一开始,”正说到半,束秋官别过头去,声音变得淡漠而微弱,他对啊蚊说,“不过我的计划里,可不包括你... ...”

啊蚊听罢,停下脚步,讷讷望着这位好兄弟。

话一脱口,便知失言,秋官也停下步子,赶紧回头解释道,“莫要误会,我是说,咱们明日分道扬镳,你带着周兄离开中州。”

啊蚊诧异的皱了皱眉,心中喃喃,“分道扬镳”。

分道扬镳。

是啊,十二年前他俩便分道扬镳过一回。

有的人打小便与贩卖马匹的父亲赶着马儿流浪,从南到北,从东到西,于是有的人便想安定下来,不再疲于奔波。

而有的人呢,打小与父亲做了地主家的佃农,帮人打理农地,总是听外地人高着嗓门吹嘘,眉飞色舞的谈起天下的广阔,江湖的波澜。于是有的人心向往之,收拾行囊离开小小的村庄,追寻大大的梦想。

秋官他做了前者,而自己则做了后者,分道扬镳不过是历史重演罢了,算不得悲伤,为何又用如此悲伤的语气呢?啊蚊费解,一个转念,便想到了束秋官回来的目的——祭奠亡妻。

“小君走了这么多年,也不急于现今去探望,等中州太平了,再到她坟前罢,咱们一块走,离开中州这鬼地方,如若不然,介时便不是你去祭奠小君,而是兄弟我去祭奠你俩啦。”啊蚊劝道。

“小君”,是束秋官亡妻的乳名,啊蚊便也知道她名字。

“你不懂的,”束秋官牵马朝前,又重复了一遍,“你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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