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哇哇哇哇——快闪开!”彻底失控的马拖拽着马车左摇右晃的冲向不远处的行人。
要是没能闪开的话,恐是要被碾做肉泥了吧。
丧车路上行凶,怎么看都像是恐怖小说会出现的情节。
都怪旁边的旅伴明明说好要休息,结果自己却松了缰绳昏睡过去。虽说好不容易抓住了缰绳,马儿却意识到换了驭手而开始肆意狂奔。
“闪开啊!咱拉不住啊啊啊啊啊!”行人似乎完全没有听见,自顾自地行走着,眼看就要撞上了。
危机时刻,马儿却变得异常温顺,从急速奔跑到踱步慢走,最后彻底站定不动,打了个响鼻,头缓缓低垂下来。
道路两侧散发出阵阵花香,路上哪有什么即将撞上的人影。
回过神来,马车早已进入村落。
“喂!到了哟!”班西摇晃着旅伴试图把她唤醒,锁甲摩擦发出轻巧的叮当响声,金色的长发在空中聚拢飘散,轻柔悠长的鼻息却没有丝毫中断的意思。
“真是的,喂……露娜……”掀开帘子本想叫上露娜的班西呆住了,露娜安静地睡着,按理来说,那样暴走着的马车,早该惊醒了才是。不仅如此,就连刚刚狂奔的马儿也陷入了梦乡。
“真是奇怪啊……”一边想着,班西一边跳下马车,晚夏午后的阳光洋溢着一种虚幻的柔和感,温暖却又夹杂着几分不实的梦幻感。
来这个村庄的目的,正是为了报丧,这是那具来自高塔的盔甲所属之人的故乡。
带来死亡讯息,帮助灵魂归乡,是自己作为报丧女妖的职责。即使同伴们因为不明原因沉睡,独自一人也要完成这个义务。
班西小心翼翼地从货箱里拿出盔甲,按理说无论如何都不会吵醒熟睡的露娜,她还是尽可能地避免制造杂音。
魔导之国与祈祷之国的战争究竟何时开始,已经征调了太多太多的民众,盔甲的主人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取出盔甲后,班西看了看在架驶位打盹的金发少女,将她拉入了车厢,盖好了被子。
受到征召,战死,却久久不能返乡。
灵魂被禁锢于盔甲,依照指示,接着为国效力。
没人会询问死者的意见。
班西开始用绳子将盔甲固定在背后,虽说有些沉重,班西很快适应了它的重量。
直到旅伴,那位同样是觅乡之人,用长剑贯穿了盔甲,破坏了术式,灵魂终于从禁锢中得到解脱。
归乡,这是灵魂最后的愿望。
盔甲过于高大,少女纤细的身形只得以一种半背半拖的姿态前行着,看起来有些怪诞。
穿着黑色礼服面无血色的少女,拖着显然是战死者的盔甲出现,怎么看都透露着不详,被人们敬而远之——
“你在干嘛呢?要不要休息一下,一起吃点点心?”
棕发的少女不远处打着招呼,手里提着柳枝所编的篮子。像所有村妇一样,为了方便干活,少女的头发束在脑后。不过头上茉莉花编织的花环,加之脸上的雀斑,在贤惠干练之外又些俏皮的少女感。
“给——这是我做的点心,希望能合你的胃口。”少女拉着班西在溪流附近的山丘上坐下,打开了篮子。
篮子里装满了树莓派,派皮焦黄酥脆,些许莓酱从派的边缘流出。
“总是会不自觉地多做好些呢。”少女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和所有恋爱中的女孩一样,面颊有些泛红,手足无措地轻轻遮挡着自己。
“以前是做给另一个人的呢……他经常在那边的山上砍柴,有时候还会忘记午饭呢……他剑术也很好,以前还在狼群面前保护过我……”
就像少女们的茶会那样,吃着点心,分享着恋爱经历。
“能找到人倾诉,你也愿意听真是太好了……”
“他可不是那种满脑子只是铁与血的粗人哦,他的内心挺细腻的,这个花环就是他临走时送给我的。”少女炫耀式地从头上拿下花环,“很漂亮吧。”
茉莉花清新淡雅的香气在空中弥漫,花环上的花朵仿佛生长在花环上一般。
“可是……为什么这么想哭呢?”泪水不自觉地从面庞低落“他究竟离开了多久……”
“啊……那具盔甲……”
祷物,在人们强烈的祈祷中,回应人们愿望而拥有魔法的物品。
村落,其实早就荒废了,班西面前的不过是个被茉莉花树包围着的墓碑。
少女究竟等了多久……没人说得清楚,从妙龄等到老龄,直到下葬,花环都未曾枯萎,不久后,墓碑附近长满了茉莉。
村落开始繁荣,迁移,原址的荒废,无人打理,茉莉花却也一直长久绽放。
少女对恋人的强烈思念,花环成为了永不枯萎的祷物。
“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
茉莉花中,两人的身影紧紧相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