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妈,我这不是好好……”
话音未落,新郎白眼一翻,两腿一蹬,便咕咚栽倒。
“李小哥你咋啦?”
王二狗连忙去扶,察觉不对,试试新郎的鼻息,脸色瞬间苍白。
“没……没气了。”
“儿啊!”
李夫人厉声尖叫,腿一蹬,也昏死过去。
倒地声,惊呼声,酒杯碎裂声,混作一团,场面非常混乱。
众人七手八脚把新郎抬上茶几,又把李夫人扶回房里。
李老爷像是老了十几岁,头发仿佛瞬间白掉大半。
“婆婆!你一定要救庆儿啊!”
南村婆婆面露难色。
“这……实在办不了呀。”
李老爷跪在地上,声泪俱下:
“庆儿一直听话懂事,他还要大好人生,不能就这样没了!只要能救他,我什么都愿意做!”
可怜天下父母心呦。
南村婆婆无奈道:
“我倒有一个祖传秘法,说是可以救回死人,但可能对家人有妨害,而且不一定能成。”
李老爷听闻此言,顿时大喜过望。
“只要能救回庆儿,就算要我这条老命也没关系!”
南村婆婆指挥众人行动起来,搬香台的搬香台,备家伙的备家伙。
堂屋气氛紧张,虽然什么都不知道,但每个人都绷紧。
平头百姓没见过大世面,只知道人命关天,能救回死人的就是神仙。
夜凌之站在旁边,完全被忽略了。
他心中正暗自困惑:
下位修士灵力有限,好多手段都使不了,怎么救回死人?
不过天下之大,或许真有末流修士也能驱动的惊天秘法也说不定。
夜凌之摸出一袋瓜子,开始悠哉悠哉地嗑起来,准备看看热闹。
倒不是他冷血无情,人家死人还要在旁边看笑话。
主要是新郎今天肯定是不会死的,所以才没什么可忌讳。
你问新郎为什么不会死?
很简单,因为夜凌之没同意。
南村婆婆设台焚香,在房间里布置了许多符箓,表情肃穆,开始颂念祷文。
乡民围在四周,也跟着庄重起来,呼吸都小心翼翼,像是生怕坏了大事,甚至还有人瞪了正在嗑瓜子的夜凌之一眼。
“好,我现在暂时稳住庆儿的魂魄,接下来就是和黑大人求情了。”
南村婆婆擦擦额头的汗水。
这可是她家祖传的秘法,有沟通阴阳、逆转生死之大能!然而,即便是前半部分——稳住魂魄,也少有族人能使出。
她也只是知道方法,以前从没成功过,现在一次成功,可以说是祖宗保佑了。
南村婆婆暗自揣度,
难道她的修为最近长进了?
或许这次真的能从黑大人手里拿人。
南村婆婆心里燃起些许执念。
但凡修行人,没有不想一路向上,修成仙人大道的。仙路漫漫,哪怕前进半步,都是值得欣喜。
南村婆婆少时也曾惊才艳艳,是方圆几十里的天才少女。谁承想一晃大半辈子过去,却还被困在末流修士。
她活是活够了,若是如今能有所突破,真是死了也愿意。
正所谓,朝闻道,夕死可也。
事情到了这个程度,不仅关乎李家人,也关乎她修行一生的最终成果。
南村婆婆浑浊的眼珠都明亮许多。
黑大人,我可从你手中拿人?
就在众人身边,影子无常正在收勾魂索,另一边却传来巨力,吐舌头的力气也用上了都拉不动。
确实,新郎的魂魄被暂时留住了。
但并不是因为南村婆婆的秘法,而是因为夜凌之踩住勾魂索。
只是简单粗暴地踩住,便将生死暂时冻结,这就是大宗师之威能。
夜凌之的随意之举,却是南村婆婆一辈子努力也达不到的目标。
修行世界,就是这样现实。
“婆婆果然厉害!哪像这小鬼头,只知道装神弄鬼吓唬人!”
王二狗起哄道,还挑衅似的瞟着夜凌之。
“哈?谁装神弄鬼了?真的揍你哦!”
夜凌之充满威胁地挥舞拳头。
大汉缩回脖子,但明显是心中不服,只是迫于对方的武力才不敢说话。
其他乡民明显也是如此。
“不,这位小友很有天分,还能看到黑大人。 ”
南村婆婆赞许地看了夜凌之一眼。
不仅看见,还能看得很清楚哦!
我一个上位巅峰大宗师,若是看不清黑无常可太拉胯了。
夜凌之腹诽道。
如果不是怕又气死老人,他早就顶回去了。
区区一个末流修士,竟然议论大宗师。
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算了,还是看热闹吧。
他倒要看看这所谓秘法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众乡民翘首以待许久,南村婆婆终于开始作法。
黄色台布上,摆着一尊雕花精美香炉,一杯二十年女儿红,还有一根挂着蝉蜕的柳叶。
南村婆婆将柳叶轻轻放入酒中,闭上眼睛,动作缓慢而神圣,同时口中默念祷文,大概意思就是李庆是个好孩子,求黑大人放过他。
良久,她睁开眼睛。
酒气依旧,明显没被动过。
南村婆婆面生悲怆之色,叹息道:
“黑大人不同意,庆哥儿回不来了。这是命。”
她终究没能战胜命,末流修士终究不能从黑大人手里拿人。
堂屋里哭声一片。
新娘趴在旁边,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夜凌之不由失望道:
“就这样?”
这不就是请无常喝酒吗?
是否成功不谈,搞得这么严肃,差点真把他唬住了。
新娘猛然抬头,对他怒目而视:
“公公好心留你吃饭,你却看我家笑话!你说我丈夫死了,你没说假话,他的确死了!你神机妙算!你是神仙!又为何要屈尊来我们这愚夫蠢妇家吃饭?!”
仿佛是夜凌之害死了她丈夫似的。
“当然是来救你丈夫的。”
夜凌之眨巴眼睛,挥扇遮住笑容。
新娘暂停哭泣,愣在原地。
“你什么意思?”
夜凌之重复道:
“我能救他。”
众人听闻此言,纷纷将视线投向南村婆婆。
这小子到底有没有唬人?
南村婆婆皱起眉头,脸上皱纹褶起,像是老树皮。
“莫要痴言妄语,唬弄人家!”
既然婆婆都这样说,估计事情也就这样了。
乡民们心中都有了答案。
王二狗站出来说道:
“大妹子你不要信他!他就是胡言乱语赚人眼球的!要我说,肯定他刚才吊儿郎当在旁边嗑瓜子惹恼了黑大人!”
“就是!就是!”
众人纷纷响应,对夜凌之怒目相视,仿佛他是罪魁祸首。
李老爷悲痛欲绝,几乎说不出话,苍老的身体佝偻在椅子里,根本没法主持家事。李夫人又昏了,庆哥儿又没了呼吸,偌大的李家,竟没了个能主事的。
“我看你们是不懂仙君的手段哦!”
夜凌之啧啧咂嘴,伸手指着被掀翻的屋顶,
“如果主人家找我帮忙,不出一息,定然叫新郎活蹦乱跳。”
王二狗质疑道:
“人身子都僵硬了,如何能活蹦乱跳?我看你就是个满嘴胡话的骗子!。”
乡民觉得这话甚是有道理。
南村婆婆说救回死人,他们信。夜凌之说救回死人,他们却是不信的。
新娘掏出手帕抹掉眼泪,压住哭腔,红着眼眶道:
“仙君之前多有得罪,还请救救我丈夫!事后必有重谢!”
她朝着夜凌之,深深拜了下去。
这倒是个能屈能伸的姑娘。
夜凌之心里赞许道。
落在旁人眼里,却是病急乱投医的样子。
南村婆婆都做不成的事情,这愣头青凭什么能做成?
最终不过会更加失望。
夜凌之抿嘴一笑。
“可。”
“黑大人好酒,却不喝,说明这事没法办。”
南村婆婆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来,
“你还能请走黑大人不成?年轻人,我劝你一句,莫要把自己搭进去!”
夜凌之哼一声走到堂屋中央,环视四周。
没人信他,即便是新娘也只是抱着赌一把的心态。
他忽然轻笑道:
“为何不能?”
区区黑无常一道分身而已。
此言一出,屋子里安静下来。
乡民们不知其中含义,却本能地感受到莫名压力,仿佛洪荒猛兽站在面前。
夜凌之一挥衣袖,飙出硕大剑光!
剑光激射而过,影子无常瞬间断作两截,狂暴飓风平地而起,将周围乡民吹得人仰马翻。
勾魂索骤然松开,清幽白雾钻回新郎体内。
三息后,李庆睁开眼睛,表情迷茫。
“我这是,怎么了?”
众人面面相觑,全都满脸不可思议,顿时对夜凌之感到惊为天人。
刚才对他有多不满,现在就对他有多崇拜。
甚至连他挠着后脑勺的动作显得如此深不可测。
“神仙啊!”
乡民不由自主地膜拜下去。
能救回死人,可不是神仙嘛!
夜凌之有点尴尬,说好一息就醒,结果过了三息。
当然,这绝对不是他的问题!
绝对是李庆太虚了!
南村婆婆站在人群之外,忽然感到胸口气闷,一口气没喘上来,昏死过去。
夜凌之看向她,不明白为什么她也昏了。
他当然不知道那种努力一辈子的目标,却被毛头小子随意超过的感觉。
他没弱过,他不懂。
堂屋中央,影子无常散作黑雾,蠕动数息,显出两位真身的虚影。
众人还在为新郎死而复生感到震惊,对发生在身边的大佬对话浑然不觉。
黑无常怒气冲冲: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动这因果!!!”
夜凌之竖起中指,露出挑衅般的笑容。
“我就动了,怎么说?”
白无常脾气就温和许多,只是叹气。
“你这是违逆命数,会遭天谴的。”
“我不信,除非你现在就降天雷劈我。”
夜凌之向来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
白无常也怒了。
“你这孩子!怎么和长辈说话的?”
夜凌之看了眼二位无常吐出的舌头,露出嫌弃的表情。
“我哪有你们这种阴间的长辈,竟然还伙同我师父骗我,真是不知羞耻。”
白无常自知理亏,只得使出惊天秘法——战术咳嗽。
“咳咳……看在你师父的面子上,这次勉强原谅你。下不为例,以后不许再擅动影子无常!知道了吗?”
“我,就,动。”
夜凌之咧嘴,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一字一顿道。
“我还没说原谅你们呢,咱们走着瞧。”
他此时笑得像个阳光大男孩。
蓬莱方圆八百里,哪个隐士大妖不知道,这夜凌之是个记仇的小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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