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异的红月高挂在黑色的天空上。
如血般的红月,赤色的光洒在寺上轻晃的题匾上,远处黑不见底的竹林沙沙作响着,那不是风在吹动,而是地面在颤动着。
燃起的烛光洒在殿内,庄严肃穆的释迦牟尼前,佐佐木小次郎闭眼端坐在席垫上。正前方的三尺长刀,在昏黄的烛光下,泛起波光粼粼的银丝。
身后大殿墙前黑色的长廊,一盏黄色的灯笼渐渐映近,轻微的脚步声混合着风声回荡在长廊中,格外清晰。
脚步声最后停在了殿前的正门,烛光下,一名黑色的长发少女将灯笼轻轻放到了殿门旁,她轻微的拉起了红白色巫女服的白色袖口,慢慢的站了起来。
“凛,你来了啊。”佐佐木小次郎睁开了眼,如鹰般的犀利目光亮了起来。
“是的,大人。”
凛走到了小次郎的身后,跪坐而下,低着头,如丝般的黑色长发散落在地,红色的巫女胯伏在她的膝上,看不清她的脸。
“我是来和您道别的。”
小次郎直起身,站了起来,转身看着她,长长的叹了口气,“是这个时候了啊,墓里的东西又快醒了吗。”
“幸苦你了。”小次郎拔起了放在刀座上的三尺长刀,带起水银般的光流淌在红色的帘布上,他将刀放到了自己那长长的黑色鬓发旁,切下了一段,拿到了手中。
“拿着这段头发,可以使你不受神威影响。”
小次郎将头发递到了凛的面前,凛恭敬的举起双手,捧到了手中。
寺内的烛光晃动着,地面震颤着,殿外的冷风呼呼的刮着,红色的月缺了一口,露出狰狞的笑。
佐佐木小次郎回过身,跪坐而下,拿起刀座旁稍稍被震乱,叠好的布,擦拭起手中长刀。
凛缓缓站起身来,如丝般的黑发收拢了起来,像是即将沉眠的花朵。她将那段头发灵巧地编织成绳,绑到了手上,她轻轻的转过身,慢慢渡步到了殿门前,微微弯腰去取灯笼。
“这么多年来,谢谢你了。”
抖动的地板上,蜡烛摇晃着,佐佐木小次郎跪坐的背影在暗黄色的光下颤晃着。
“佐佐木大人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她侧过脸颊,轻声说。灯笼上,一双如星般的黑色眼睛透过发帘看着那个烛光下的背影。
许久,无声的寂静泛满了殿内,唯有物品震动与风的声音在殿内轻声响荡着,小次郎把剑端正的放到了刀架上,闭上了眼,将手放到了两膝上,开始坐禅。
凛静静的侧过脸,黑色的长丝与灯笼在殿外狂风的吹拂下有些凌乱,烛光摇摆不定。赤色的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她抚回了吹乱的鬓角,头也不回的向远处走去,那是黑不见底的竹林,像是即将享受美食的洪荒巨兽,张开着庞然的黑色大口。
她踩着木履踏在冰凉的泥土地上,一步一个脚印的向着竹林深处走去,赤色的光没能透过竹叶,竹林的悠然小径漆黑一片,唯有灯笼轻晃着,略带的光芒散在前行的路上,她神色平静,黑色的犀子宛如一潭深水,宛如朝圣的巫女,肃穆的走在朝拜的路上。
尽头,黑色的大墓上,立着巨大的剑座,剑座之上,一把巨大的剑矗立在那,它是那么的高傲那么庄严,就像一个王者。赤红色的月光下,它对着空旷的天空张开怀抱,像是要拥抱天空一般。
凛从剧烈晃动的地面上跪了下来,轻轻的朝着剑拜了一下,站了起来,向那墓上的剑座走去。
她从怀中取出了一把短刀,那是肋差,是日本武士通常随身携带的短刀。
凛将它从黑色的鞘中拔了出来,低着头,站到了剑座前。剑座就是这座墓的最高点,可以看见环绕着大墓的竹林,竹林沙沙的摇摆着,像是跳着盛大祭典的舞,空中看不见云彩,赤红的弯月在天空的尽头无声咆哮,在虚空中吐着深红色的光,洒落在大墓的剑座前。
“剑啊,请听取我的祷告,恶神即将从沉眠中醒来,破开睡梦中的牢笼,扯碎这世间的安宁,我以第一千八百七十五代巫女凛之名,我愿奉上我的灵魂,请求剑降下天威,令恶神再次沉眠。”
凛浅吟低唱,将肋差移动了腹部。
深红的弯月下,如墨般的血花在空气中摇曳着盛开,洒到了剑上。她无声的倒下,鲜红的血流淌在剑座之上。
剑刃上泛起磷光,银色的光划开了黑色的天空,撕碎了尽头的红色月光,剑身颤动着,空间无声扭曲着,周遭的竹林不停的落下竹叶,并生长出新的竹叶,像是极度的死去新生在周围中上演。
银光化作粉末从空中消散,大地停止了颤动,苍白的银月高挂在空,雨丝从空中滴落,击打在了新生的竹叶上,是那样的恬静,无声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