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异类≠畸形
“C中从最近两个学期开始有了一个什么……叫做‘心灵港湾’的东西,据说也是为了什么初高中一百条检查弄的,以表示对于学生心理的重视。”千落晃晃手里的手机,一个戴着眼镜的儒雅男性照片出现在了那上,“其实就是一间单独划分出来的教室,再搞些关于心理的东西,顺便请了位心理医生。”
“就是他?”艾络看着那张照片,照片上的男人笑容儒雅而端正,“看着还真不像。”
“照片无所谓真假,因为那东西太容易作假。”千落耸耸肩,手指向下翻动着屏幕,“主要是为了让你看清这个人长什么样。”
“所以?你要干什么?你就这么确定这人就是事件中心?”艾络收回微微歪斜的身体,坐正,“我真想不通这你都是怎么知道的。”
“我有办法就是了。”千落笑嘻嘻地避开了这个话题,“你那位‘幸运’朋友真不错啊,找到不少有用的东西。”
“你这么说他一定会发火的,他的名字都要被玩坏了。”艾络无奈地说,“说到底啊,我也不应该被掺和进这事里来吧?”
“我可没有逼你。”千落撇了他一眼,继续看着朱拉祺发来的资料,“我看看……哇哦,海归居然安心在一所勉强算是区重点的中学里当孩子的心灵导师?真有意思。”
千落看着外面的天,觉得隐隐有哪里不对,却还是随口应着:“是吗……有什么理由吧。”
“有。当然有。”千落看着看着,手突然停住了。他抬起头看着艾络,“听说过一个关于‘水滴声杀人’的试验吗?”
艾络看着他,想了想。他真心觉得和这个熊孩子说话太累心了。这话题的跳跃性也太强了吧?但他还是从记忆里隐约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呃……就是某个教授,跟一个死刑囚犯说,要割开他的手腕,他将会因失血过多而死。当血液不再滴下时,他就死了。实际上只是用冰块划了一下犯人的手腕,并且放出了水滴声。第二天,那个囚犯在毫发无伤的情况下死了。”
“没错。”千落回过头继续看着手机屏幕,“有一些地方的人惩罚叛徒,囚犯,俘虏,会悬挂一个水桶在他们的头上,让水桶里的水一滴滴打在他们的头上。曾经真的有被滴疯了的。所以说一点点的声响,触碰,到最后都有可能致命。更别说是死亡威胁。心理暗示,再加上一些药物和环境的辅助,是真的可能致命的。”
“所以,你说这个是想干什么?”艾络看着千落蜷曲的头发在自己的面前晃啊晃的,晃得他心烦,于是把他往边上推了推。
千落没发表意见,只是过了半天才说:“那个心理辅导师名字叫做周维重。呵呵,这名字倒是挺正派。”说着千落抬起头看着艾络,深棕色的墨镜下眼眸明灭不定,看得艾络有些心惊。莫名的心惊。就好像有另外的一个人透过千落的眼睛看着他一样。但是这种感觉很快就消失了。千落接着说道:“从小到大的成绩都挺不错。只可惜刚刚出国父母就出了车祸,没救回来,那会儿本来都商量着结婚的女朋友也吹了,等这些事都平息下来他也差不多毕业了。凭着高学历在国外教授心理学,可是——”
“可是什么?”艾络让他搞得心里不上不下的,只好推推他,让他继续。
“他对学生做心理学实验。”千落一字一顿道,说得艾络打了个冷战。眼角撇见从公交车中间飘过去的那位幽灵先生,他突然觉得自己生活的世界好不真实怎么办……
“类似于那个水滴实验。因为后来事情闹大了,他就被辞退了。”千落看着窗外越来越熟悉的景色,“但是这些……不知道都被谁掩盖过去了。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平凡的心理学毕业的心理医生。”
“被掩盖?”艾络不自觉地皱皱眉,“他是……有什么人吗?”
“恰恰相反,孑然一身,连个相好都没有。”千落看着黑下去的手机屏幕,咬着食指第一个关节上的基本就是一层皮的肉,“他有异瞳。”
“啥?!”艾络被惊得险些跳起来。怎么最近的事都和异瞳脱不了干系?不,不对。重点是为什么千落会知道?除了能看见畸虫的人,没有任何人可以从人群中分辨出异瞳。就算是能看见畸虫,也无法知道有异瞳的人能看见些什么。
“他能看得见畸虫。你也多少知道吧?畸虫就好像人的情绪的具现化。即便一个人表面上不表现出来,但是畸虫是不会骗人的。”千落说着,犹豫了一下,“我想……有些……人,研究学问到了一定的地步,是可能走火入魔的。他不满足于那些机械给他表现出来的试验结果,他厌恶着人们虚伪的表象,于是就开始观察畸虫……不是没有可能。这么说来一开始C中的畸虫异常也就说得清了,借着心理辅导的名义找学生谈话,对其进行心理暗示,使得几乎整个C中的学生都有了隐性的心理疾病。”
“喂……等等,你为什么会知道那个人有异瞳?”艾络打断千落的话,“这种资料,我相信朱拉祺找不来,估计尤路安也够呛。而且这种东西,除了本人,几乎没人解释得清。那为什么你会知道?”
千落抬起头看着他,三秒钟过后问道:“知不知道为什么对你个人有任何的影响吗?”
艾络张张嘴,哑口无言。
……
当天,下午6点。
穿着白大褂的儒雅男性站在门牌上写着“心灵港湾”的屋子内,看着屋子里的畸虫,摇摇头。
不够。还不够。
他烦躁地扯着自己的短发,扯得有几根纷纷滑落也不放手。
不够。为什么不管怎样都见不到纯粹的那种虫子呢?这里的学生也好、老师也好,他们身上的畸虫都是混杂着不同颜色的,显得扭曲又有着其妙的平衡感。
不行,这种不行!他烦躁地在屋子里转来转去。这种还不够。太折中了!要么就是纯粹的扭曲,把整个世界都扭曲了才好,要么就是绝对的平衡,每一分一毫都用尺子比着量的绝对正确和平衡。为什么就是见不到纯粹的颜色?!
他烦躁地转着圈,胡乱扯着本来梳的十分整齐的头发。
门外传来了轻轻的、有规律的敲门声。
他迅速地整理了头发,坐回座位,摆出一副温和儒雅的笑脸,虚伪的让他自己都想吐:“请进。”
进来的是一位面色疲倦的女性:“周医生。”
“啊……是冯老师啊。怎么了?”周维重笑着起身请冯老师坐下。冯老师是九(二)的班主任。
“对不起,周医生。我……我实在是控制不了情绪。”冯老师默默地俯下身捂着脸,肩膀一颤一颤的,“我的班里发生了命案……现在时不时就有警察来问话,还有些记者……家长三天两头的跑到学校来闹事,非说什么凶手就是学校里的工作人员,因为那孩子之前说过类似她出事,一定会在学校的话……校长也是,死活说没有管理好孩子,学校是没有责任的,到最后就打官司……刚刚医院来电话,沈崎也死了……因为那里工作的护士不小心……天啊……这都是怎么了啊……”
冯老师依旧弓着身体哭泣着,也因此没有看到周维重那种仿若看着蚂蚁一样看着她的眼神。
真恶心。真恶心。真恶心真恶心真恶心真恶心真恶心——太恶心了。道最后也只是想要找个人找个地方哭一会发泄一下,自己的学生死了两个,结果却没有多悲伤,反倒是——愤怒占了多数?为什么呢?是因为她们影响了她的工作?要是畸虫会说话就好了……不行,还是……杂色。
“是啊是啊真可怜啊冯老师您真的好可怜啊。”周维重说着狠狠拍拍冯老师的肩膀。冯老师抬起头诧异地看着他,他却又突然放柔了声调,极轻极柔,却让冯老师浑身发冷,“真抱歉,忘记了考虑您的感受。不过您也是完全无法理解我们的吧?真可怜,被卷了进来。”
冯老师觉得自己就好像被扔进了一个冰窟,冷的她发颤:“什、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周维重微笑,儒雅而温柔。
一只小巧的针管被射在了冯老师的肩膀,她几乎没发出多少声音就倒了下去。
“你真麻烦。”成熟女性的声音悠悠传来,“又要我多处理一个人。”
“抱歉,其实我也想看看尸体上会不会有畸虫,所以想自己来试试让她失去生命体征的,魔术师小姐。”周维重又恢复了那副儒雅的样子,魔术师小姐狠狠打个冷战,跺了跺脚,“你个大男人能不能别变脸变得比女人还快?”
“哦,这个,我可没办法控制。”周维重笑笑,回答。
“我提醒你,你不是一开始就在我们‘家’的,所以注意一点。如果不是看你能推进试验,我早晚有一天会处理你的。”女性的声音冷冷的,表情隐没在了面纱之下看不真切。
“是是。”周维重应着声,“有什么事吗?”
“我们处理掉了沈崎,在那之前有两个人和她有过接触,我想至少今晚会有一个来学校找你,做好准备,学校外面有五个人等着,如果他们进来了又活着出去了,会由他们处理。当然——还是在学校里面处理?”女性的声音平板得没有一丝波澜,“我允许你这次做个决定。”
“那就把这个在夜晚空旷的学校当做一个猎场好了——”周维重说着,露出一副狂热的笑容,狰狞而诡异,“我可是很喜欢这种类似‘暴风雪山庄’模式的。相信夜闯学舍的人也不会随便报警吧?”
“谁知道呢,那就先这样了。”魔术师小姐无趣地耸耸肩,转身欲走,周维重却道:“等一下。五个人?我多少也能用刀的,那两个人是什么,两米高的大汉吗?”
“不,资料上说一个大概一米八左右,另外一个一米七五左右。身高资料对你有任何帮助吗?”魔术师小姐转过身来问道。周维重无奈地笑笑:“我只是说,那两个人也不过是普通人吧?”
“哦。那你是说人太多造成了资源浪费了?那我就带走三个人,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吧。”魔术师小姐的身影迅速地从门口消失了。
屋子里的周维重露出了狂热的笑容,他又开始兴奋地在屋子里转圈子了,就好像一头许久没有见过红的恶狼,眼睛里都透着精光。
……
“你在家里窝了一下午然后晚上天黑了人家都下班放学了你又要去学校了?”艾络一脸黑线地看着千落。千落笑嘻嘻地看着他:“不可以吗?”
“不是不可以,只是……”
“可以不就好了。”千落十分无所谓地慢悠悠地走着,他们现在正在距离C中不到两个街口的地方,而艾络已经在心里和说出来的吐槽不下几百句了,现在他觉得自己的脑子就像是弹幕视频网页一样一片片的草泥马奔驰而去。
我擦这熊孩子的脑回路到底拐到哪个未知的次元里去了啊啊!
这边的艾络正在心中凌乱,那边的千落则是优哉游哉地享受着清净的时光。
【千落。】那个声音急急地唤着。
【怎么了?】千落停下了脚步,问着,心里觉着这事蹊跷。
【让他回去。】声音更加急促了。
【唉?】
【没时间解释了,你现在还不能睡,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别让他去。他会死的。】那个声音越发的急促。鲜少听见他这么着急的声音的千落下意识地觉得不对劲,一把拉住了艾络:“你回去。”
“什么?”艾络不解地看着千落。
“我叫你回去。”千落的手慢慢用力。、
“为什么?”艾络对于千落慢慢施力的手不以为然,不是这个熊孩子叫自己出来的吗?
“不想死就回去。”千落说着,却被艾络狠狠拧住了手腕。艾络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为什么你和你的另外一个人格都说这句话?什么叫我不想死的话?”
千落看着他,哑口无言了一瞬间,但他随即就沉声道:“他不是什么副人格。”
“我不管他到底是什么,总之我希望你给我解释一下这一切。”艾络觉得这些天心里堆积着的什么隐隐有爆发的趋势,“自打你来了我就没过过安生的日子,动不动就各种发神经,时不时去见个精神病,还让我被拐进了案发现场充苦力,随随便便就收到的死亡威胁比我原来过的那二十多年都多!”
艾络说着,深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接着把自己的最后一个问题扔出来时,千落突然低下头从脸上摘下了什么,然后抬起头,道:“看看我的右眼,你能看到什么?”
那是一只淡金色的眼睛,不知是不是错觉,艾络竟然觉得这只眼睛在微微地泛着微弱的光芒,十分的吸引人,但是……不知怎么的,他觉得一点也不适合千落。这只眼睛,过于耀眼了。但是接下来他就发现了不对劲。站在灯光下,他看着那只眼睛,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一般来讲,在对面的人的瞳孔里,看到的应该是自己。可是——在千落的右眼里,他看到的是千落。不单单是这样,那个影子,居然——在对自己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