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文字上说起来像是夸耀。
当然,和外表观察到的情况比较起来,把这种说法称之为“夸耀”又未免有些滑稽。
不过,我最终活下来了。
最终存活——作为一个普通男子高中生遭遇那种车轮战的结果。
平心而论,说是一次奇迹也说不定。
历时接近半个小时,悲惨得不忍卒述的战斗,最终因为一些和胜利,或者失败,毫无关系的偶然因素,以三人组带着恨意,战略性撤退为结局告一段落。而我也宣告活了下来。
取而代之的,唯一的代价,只有一块将右眼的视野挤成一条缝的淤青。
所以才说是奇迹。
和最坏的可能比起来,以及——这或许可以吹嘘一下——和我对那三人组造成的伤害比起来,已经轻了太多了。
类比一下的话,就像是便利店打一折的同时,还买一送一。
顺带一提,那家Home Centre正在做九折促销。
明明是很良心的活动,但是和我刚刚遭遇的人生促销比起来,立刻显得和恶毒剥削的资本家没什么两样。
在Home Centre买到必要的物品之后,按照清单下方附带的地址,去找羽原的家。
羽原的家是一座位于三楼高度,不大不小的公寓。
外观上不大不小,但是,并没有阳台。
公寓楼外没有花园,公寓楼内更不可能有花园。
如此一来羽原的园艺剪就显得有些突兀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永川二中并没有园艺课或者园艺社。
轻轻敲门。
应该没有自我介绍的必要,门上有猫眼。
“嗯,来了,请稍等!”
门应声而开。
不过迎接我的并不是羽原本人,而是两片反射着灯光的刀刃。
园艺剪。
想什么来什么吗。
视线顺着刀刃向前,羽原正端着剪刀的刀柄,站在约一米远的屋内。
仿佛随时都会抬手,发力,将刀刃送入我的胸膛。
“嗯……风、风见同学吗?”羽原谨慎地问道。
“啊,是。”
“是风见同学本人吗。”
“……猫眼坏了吗。”
“嗯,不,不是,猫眼是好的,只是,视线很多时候也不可信呢,不可信的太多了,要小心才行……”
也许是我的语气,也许是别的什么细节,总之羽原似乎最终认定我应该不是其他人,将剪刀放了下来。
“这样又阴暗又过分的反问,应该是风见同学本人。请、请进来坐吧,刚才真是失礼!”
“啊……”
总觉得羽原在说“失礼”的同时还说了一句更失礼的话。
“诶……风见同学,你的眼睛?”
从我手里接过购物袋的时候,羽原注意到了我的右眼。
当然,我的右眼注意不到羽原。
伤的来源应该不需要跟羽原解释了。
“还……还有其他的伤吗?真的很抱歉,没想到风见同学竟然为我受了这么多苦,我真的是太自私了!”
从结论上而言,羽原可能确实很自私,不过那体现在她的入户礼节上,和这边无关。
我的伤是必要损失。
“不,伤势没那么重,已经是非常幸运的情况了。没有你的责任。”
“真的没关系吗?”
“不……不是说完全不需要处理,但是走回去没有问题,并不严重。”
“诶……”
“嗯。”
看羽原似乎还处于自责的情绪中,我决定点头。
用肯定的态度说服羽原。
“我等会,回去给我妹敷药就行了。东西留在你这里,晚上别忘记奏那丫头的注意事项就好。”
我不擅长应付这种情绪化的情况,还是尽快脱身比较好。
“不,不行!!”
但是羽原却突然爆发,强硬地把我摁回了板凳上。
“风见同学为了我变成这样,我不可以就这么让风见同学回去,请必须等一下!”
羽原飞快地跑向客厅,将一个巨大的橱柜拉开。
橱柜中摆满了医疗材料和医疗工具,最顶层还有大量医疗方面的书籍。
羽原的志向是医科生吗?
还是说她的父母是医疗从业者?
这么说来……没有。
环顾整个公寓,为了防止夜魔再次发作,灯光已经几乎全部点亮,如果公寓里有家长的话,这肯定会引起困扰。
也就是说,羽原的父母,不在这里。
与此同时,我在餐桌上发现了一株小型的盆栽。
不知道这是否是整个房屋中唯一的活体植物,如果是的话,这就是羽原的园艺剪的用途吗?
大材小用。
中国语里有一个成语叫“杀鸡用牛刀”,似乎要显得更加贴切。
不知道老是跟我玩中文梗的远藤知不知道。
“久……久等了!”
端着纱布、胶带、药水的羽原回到了我的面前。
蘸取药水,靠近伤口,涂抹。
手法很恰当,没有什么疼痛。
“你……练过吗?”
“嗯嗯,好好学过哦!凡是能治病救人的,我都一定会去学会!”
羽原放下棉签,开始整理敷料和纱布。
“风见同学刚才说妹妹,风见妹妹也专门学过吗?”
“不……她是巫女,有时候游客受伤急症什么的,会学着处理一下。”
“诶诶……这样吗。”
不多时之后,伤势终于处理完毕。
用手轻轻触碰纱布,似乎很妥当。
看来在羽原这里耽误的时间不算白费。
“怎、怎么样,还可以吧?风见同学有没有不舒服?”
“不……没有。”
“那,那就好!”
羽原露出高兴的表情,深深地鞠躬。
“真、真、真~的很感谢风见同学!以后有机会一定会再答谢风见同学的!”
“啊,这……”
没有答谢的必要。
那只是,很自然的发展而已。
强求超过那种程度的报答,是我不太擅长的情绪化的领域……
“总之,回见。”
“嗯嗯,明天见!”
告别原羽原之后,踏上回神社的路。
回神社的过程自然轻车熟路。
从北面的坡道上山,天已经黑了,看清路上的障碍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不过我基本能记下大部分障碍的位置。
被绊到是一件很难发生的事情。
就在这时——
就在我正准备确认这次也成功记住了回神社的路,眺望住处的灯光时,一个极重的障碍将我的右脚绊住。
心理松懈外加身体松懈,我一不留神将那个障碍踢出超过半米远,差点摔成鼻梁骨骨折外加右脚趾骨折。
前者的原因是和地面的石块相撞,后者的原因是踢中障碍时的力道过大。
所以说那种几乎有大半个人那么重的东西,到底是谁扔在上山的路上的……
是伊织的恶作剧吗?
但接下来的发现让我立刻否认了那种可能。
这不可能是伊织的恶作剧。
这不可能是任何“人”的恶作剧。
因为横卧在那里的,与人一般重的障碍,本身就是一个人。
一个约十或十一岁的,被金色长发覆盖的,甚至没有被哪怕一件内衣、内裤保护着的——
——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