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云空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就是看看天气都会引得雷劈,惊叫一声又下意识的紧闭双眼交叉起双臂挡在面前。“哞!”下一秒,云空好像听见了闪电打在什么东西上发出的滋啦滋啦声与一声熟悉的兽鸣。就这样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双腿不自觉的打着抖,过了一小会儿,却没发觉全身上下有异常之感,“咦,怎么不痛?”才放下双手睁开眼睛,看到的一幕却让他瞬间又呆住。
“大黄!”云空大呼一声,只见一老青牛正倒在身前奄奄一息,皮肉模糊还升出淡淡白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香味?千钧一发之际,正是这老青牛冲了出来挡在云空身前让他躲过此劫。瞬间云空就红了眼眶,仿佛丢了魂全身失力,一下子跪倒在了青牛身前,环抱着青牛的头,强忍着快流出的眼泪。轻声呼唤着青牛的名字,“大黄……”颤抖的手缓缓放在了青牛额头做着无力的安慰,青牛也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抬起了头感受着那只小手的温度,它试图回应,却怎么也没有力气再叫出一声,弥留之际,青牛艰难睁开的眼里流露出的却是只有平静。它只是静静的看着面前的这个男孩,静静的看着,就像它想要让这个男孩知道它牵挂的是他,以及它有多爱他,直到它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呜呜呜……大黄,快醒醒,不要睡…不要死。”一瞬间,泪水还是冲破了眼眶,如决堤般止不住流下。回忆也一下涌上云空的心头——一直以来,他都对收养他的李大孃抱有感激之情,但他很明白,他从小就被告诉了自己的身世来历,在这种情况下,对于李大孃的情感更多还是来自于对收养自己而带来的愧疚感,所以终究还是淡薄了一些。但这老青牛却不一样,他从有意识以来大黄就伴在他身边,从小就坐这大黄背上在田野里漫步。而不知道为什么,他与别人不同,动物的鸣叫声对他来说仿佛是一门自己不懂的语言,随着慢慢接触,虽然不能全懂但能大概悟个一二,也能感受到动物们所表达的情感,他们之间能够相互理解,又是如此的相似,最重要的是,一人一牛之间所有的话语欢笑都是只属于他们两个的而不会被夺走,所以云空觉得大黄却更像是他的家人。而牛本就是有灵性的生物,村里看到如此,在后来也决定将这难以下地耕耘的老牛送给了云空。
云空回想起了他过去总喜欢将每天的所见所闻讲给老牛听,而老牛也像是一位智慧老者,驮着坐在肩上的小儿浅笑不语。又想起每个夏日,他都会靠在大青牛的背上一起在农田旁的桑树下看着月亮升起,那是最令他平静的时刻。它也爱月亮,它是我的伙伴。他知道,青牛已是相当于人的迟暮之年。他也知道,死亡是什么。但云空还是曾天真的以为能永远的和大黄在一起,但他最终还是失去了它,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的为一个生物的死去而伤心。
当云空正只顾伤神之际,却未觉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位白袍老者。这老者正是先才在通天山之上渡雷劫之人,通天山避尘洞府之主,定虚子。
定虚子达到能境颈瓶已经百年有余,今日突悟灵感便趁势借百年之积渡过天劫,一举达到地境修为。本在天劫渐消之际,定虚子以为大势已定,便稍稍放松了警惕,不曾想劫云居然又悄然凝聚出一道天雷直劈而来,但目标却不是定虚子而是在半空中转了个弯直朝山下而去,而在定虚子印象里那方向似乎是有一座有人居的小村庄?这等变数直让定虚子大惊,以至于没有瞬间反应过来拦截天雷。但也来不及多想,就见定虚子身躯一晃,眨眼间就运功来到了天雷所落之处。见一小儿趴倒在一青牛尸前,呜咽作泣,掐指一算便出不多料知了因果。只手背立,一手捋了捋白须,却心想着这天雷怎会落于凡人?这种情况倒是定虚子闻所未闻的,不过这天劫是因他而起,也应他结果,此事如今已是定虚子不想管也得管了,毕竟修仙之人最忌横断因果。
“唉。”一声浅叹响起,才让云空回了神转过头来,见有人立于身后,用衣袖擦了擦模糊的眼眶才看清来者,是一鹤道仙风的白袍老者,眉须皆白却气宇轩昂,少有皱纹的脸上带着一丝慈祥,虽身上有些许凌乱但又不失气场,好不威风。云空天生聪慧,瞪大了两只眼睛,上下打量了两眼就当即反应过来,转身跪倒其身前又重重的磕了几个头“神仙爷爷,求求你救救大黄吧!”仿佛抓住了最后一丝希望,生怕老者离开。
定虚子眉头一翘,嘴角微微上泛道“哦?本尊自通天山闭关已百年有余不曾入红尘,你这小儿又怎知本尊是仙人的?”
“老神仙您不知,我们这云望村居通天山下,系外之道险如登天,使常人不可达,与世隔绝,鲜有外人。而您又在如此天相之下,来无声息的站在我身后,白眉长须却神色自然、气场不凡,定是那通天山上的隐士高人。”云空抬起头,尊声拱手答道。
“哈哈!”定虚子听闻后,仰头扶须笑了笑。又眯着眼看向云空自语道,“没想到这等村野小儿,竟会如此机灵。罢了罢了,今日之祸由我而起,也便由我来圆它个果吧。”
“厮那小儿,本尊乃这通天山上避尘洞府的修士定虚子,今日这雷劫天相便是本尊渡天劫所引起的。不知为何却生变数差点误伤于你,本尊虽是修仙之人,但天地万物生死有命,不是我等可逆,本尊也…无能为力。我见你头脑聪慧,是可造之材,定当知晓此理?”
满怀期望的云空听闻了此语后不免又低头沮丧,但还是晃了晃脑袋强行振作起来“小子知晓,不过小子我从小无父母所依,唯大黄伴我半生,与我已是如同亲故,于心不忍……大黄如今不得善终,但至少它走的平静,小子想送它最后一程。”
定虚子何尝觉不出此时云空那坚强外表下的破碎心灵,那眼神中的丝丝黯淡被看的一清二楚。苦笑着摇了摇头,暗想着没想到这小儿竟是如此生世,难怪言语举止早熟于常人,“唉,罢了罢了,你心意如此,便去做个了结吧。”挥了挥手便让云空自去。
几个时辰后,天濛濛亮,东边升起一角太阳。云空蹲坐在一颗老桑树下的小土包前。不知过了多久,才站起身,低头看着手中握住的一把泥土,最终将它撒在了土包之上。云空对着大黄说了很多话,但他觉得那都不是大黄想听的,但至少这里,这棵大桑树下,曾是他和大黄最喜欢的地方,将大黄葬在这里,每当月亮升起时,或许他就能再看到大黄,大黄也能看到他。
他孤独的生于世上,不曾有人为他引路。如今他又可以说是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处理好自己的一些事,其实基本上都是些琐碎小事与农事,就只剩将一封留给李大孃关于不辞而别的书信压在屋里木桌上,做完这一切后,便走向院外盘空而坐正闭目养神的定虚子。
“师傅,徒弟如今已无所牵绊,可随师傅远行,请先受徒儿一拜。”云空不紧不慢的拍了拍膝处,对着定虚子端跪正拜而久未起身。面目神情毫无波澜,言语诚恳却不见慌张。
歇许,定虚子仍保持着闭目状但还是出了声回应,“哼,你这黄毛小儿倒是机灵,本尊可何时曾有说过要收你为徒,你自作主张行此礼,莫非你是觉得——今日你占了理就能从本尊身上寻得些好处,而本尊碍于颜面也不敢拒你?!”话音未落,便激起身周气浪,面作怒色,似要发作。
“非也,师尊请息听徒弟解释。”云空仍保持跪伏姿势没有抬头,声色依旧平静不见变化,仿佛静水,多大的石子落下,也无法溅起涟漪。
定虚子闻言面露诧色,似有好奇,便出声叫云空解释缘由,“那好,本尊勉强就先暂听你讲,若是你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可别怪本尊无情了。”
“谢,师傅。”云空好似料到了定虚子反应般,就立身继续回答着“徒弟猜师傅既然来此处,绝不会是仅因好奇。徒弟曾听村里说书先生讲过,天神仙人者,最惧染因果,而因果不结更是修行大忌。而师傅您先前又说这雷鸣电闪是您自己引来的——这即是因,而闪电却又差点误伤了我,大黄也因此而死,所以我便成了这果。再者,师傅先前既说徒弟我乃可造之材,而徒弟刚才忙于己事,师傅也不曾离开却在原地等待,说明师傅对徒弟也是动了恻隐之心,而如今徒弟在这尘世也无牵无挂,于情于理,即使徒弟不说,师傅也定不会对徒弟我不管不顾。”
…………片刻过后,“哈哈哈哈”忽见定虚子仰头大笑,遂睁开两眼,上下打量了云空一番,微笑着又甚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没想到本尊这次不仅修为成功突破颈瓶,还能收遇如此良徒,真是好事成双,真当是造化啊,哈哈哈!”
云空闻言,先是一愣又转惊喜,当即对着定虚子又是一拜。“师尊在上,请再受徒儿一拜!”虽然结果自己已经预测到了个大概,但是由定虚子亲口说出来,自然是让云空感同非凡。
“呵呵呵,乖徒儿,乖徒儿,你也先起来吧。现今你已入本……咳咳……为师门下,为师向来也是较为随性,也不想你太为拘谨。而今你也已了却凡尘牵挂,你有如此悟性,可成大器,当即随为师回山,待为师检测你的资质也好安排你日后的修行。”满脸得意的捋了捋长长的胡须,又将右手一挥,便唤出一把巨大的宝剑漂在云空身前。“此物乃飞剑,是修者常使代步之具,需以御物术驾驭,以后为师会与你细讲。当然,为师已是地境修者,不需借物便可御空而行。”带着三分吹嘘的口气受着云空崇拜的小眼神,还没御空就似乎有点漂了。
“咳咳”当然在小孩子面前炫技自觉有点不耻,定虚子只得干咳两声以缓解尴尬,这才继续道“你现在尽管站上去方可,我已在剑身上施了法力,能护你不收颠簸或跌落。”
“是,师傅。”这时云空小孩子的本性在新奇事物面前一下暴露了出来,当即跳上飞剑,先是小心的前后踩了踩感觉稳当,后又换了各种姿势,又是蹦又是跳,却感觉有一股无形的力将他笼罩保护,果真不会从剑身上跌落。
“唉。”看着自己这便宜徒弟天真的模样,定虚子也是不由地笑着感慨而叹,随即发动法力,携着云空与飞剑朝着那通天山被云层隐盖的上方飞去。晨光映衬出他们的影子,也似渐行渐远,直到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