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徐徐,拂碎水中月。夜雨潇潇,点滴破云岚。
格格和蓝蓝都已睡下了,云初阳仍在船头喝着酒,许是连绵的雨润湿了心怀,许是皎洁的月撩拨了思绪。
夜的苍穹总是深沉,那星和月都显得遥远。雨丝流连地划过银线,酒尚温,难眠的夜晚正适合想念。
浮沉间,似有一点亮光从渭河远处传来。那光离得近了,原来是艘小小的乌篷船,船开得很稳,正向着少年所在的画舫而来。
船上一个女子提着灯笼,身着绿衣,个子矮小,约莫十五六岁年纪,待这乌篷船停在画舫旁约十米处,她笑着向云初阳招了招手,示意少年上船。
云初阳回以微笑,却是仍站在画舫上喝着酒。
女孩懊恼地叉起腰,一副气鼓鼓地样子,转身往乌篷里而去,不一会儿,她又提着灯笼出来,另一手中拿着一个物事,踮着脚朝云初阳挥着。
少年定睛瞧去,那女孩手中所持之物,正是自己曾赠给阎王的香囊,于是他犹豫片刻后飞身而起,稳稳落在了乌篷船上。
“你这人胆子好小”,少女眼睛瞪地很大,“堂堂剑仙,连个小船都不敢上。”
“这么黑的夜,说不准会有什么脏东西呢”,云初阳笑了笑,“胆小的人才活得久一些。”
“呜哇”,女孩打了个哆嗦,啐道,“胡说些什么,快进去吧。”
云初阳指了指女孩手中的香囊问道:“却不知此物和姑娘有何关系?”
女孩不耐烦地推着他:“你进去吧,见了公主,你就知道了。”
于是少年就没有任何准备地进了这乌篷之中,只知道他要见到公主了。
公主?影子说过这个名字,却不知到底是什么来头。
这乌篷从外面看着不大,但进入之后却一点也不狭小,且四壁镶嵌着夜明珠,亮如白昼。
一个女人就俏生生地坐在蒲团上,她穿着件水绿色的轻纱长裙,质料、式样、剪裁、手工,绝对都是第一流的,虽然并不很透明,可是在这夜明珠的照耀下,还是隐约能看见她纤细的腰和笔直的腿。
她的衣服似是一团雾,只要你认真瞧去,便能看清这雾下的真相。
可是她一点也不在乎,她喜欢穿什么,就穿什么。
因为她是公主。
不管她穿的是什么,都绝对不会有人看不起她。
她见云初阳进了乌篷,就一直盯着少年。
云初阳也在盯着她,她的容貌似乎看不真切,但透着一股诱人的风情。
她忽然笑了,那云雾散去一些,稍微露出雪白细腻的香腮。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公主随意地说着,“你一定想知道我是不是经常陪男人上床?”
这便是公主见到云初阳后说得第一句话。
有些人好像天生就是与众不同的,无论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总喜欢说些惊人的话,做些惊人的事。
公主无疑就是这种人。
云初阳了解这种人,因为他自己也是这种人,也喜欢让别人吃惊,他明白公主想看看他吃惊的样子。
所以他连一点吃惊的样子也没有,只淡淡的问道:“你是不是想听我说真话?”
公主仍是笑着:“我当然想。”
声音柔媚,清脆中又带有一丝沙哑,倒是与格格的声音有些相像。
“那我就告诉你”,云初阳也笑了起来,“我对你一点兴趣也没有。”
“真是不解风情”,公主笑得更厉害了,身子都轻轻抖着,“但我对你却越来越有兴趣了。”
“以你手中掌握的资源,还需要一个让我出手的承诺,想想真是头疼”,云初阳苦着脸,“我巴不得从来都见不到你才好。”
别的不提,就说阎王救了多少人?作为阎王的后人,在这江湖还不是横着走么。甚至光凭名字就把影子吓得不敢当影子了,什么事能劳烦到需要他云初阳出手的地步,少年觉得这个人情当真是不太好还。
公主笑得弯下腰去,薄薄的领子微微敞开,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她慢慢地将领子拉的更开些,笑道:“若你觉得亏了,那将我这个人送给你也是可以的。”
云初阳摇摇头道:“阎王救我一命,我就算还了一命也无不可。只是不知你到底惹了什么麻烦?”
公主抬起身子,俏皮地眨了眨眼:“你宽心吧,我今夜只是想着见你一面而已。真要说起来,这天下还没有人能找我的麻烦呢。”
云初阳无语,暗暗腹诽道:“就是你这种态度啊,一旦惹了麻烦那还了得,务必要学的乖一点才行。”
一边想着,少年的目光就向公主的臀处移去,那**挺翘的地方,狠狠地多拍几下,她肯定就能学着乖一点了吧。
公主见到云初阳的目光,故意将背绷了起来,更显得那曲线优美,在青裙包裹下如同新升圆月,隐隐还能瞥见白色的小裤。
“我对你越来越好奇了”,公主眼睛眯了起来,“我找人给你算过一卦,却只能算出前两句,你可想听?”
“哦?”,少年有些好奇,“不妨说来听听。”
公主一字一句念到:“白龙出水清荷间,明月曾照彩云归。”
云初阳悚然,这卦倒是够准,自己两次实力大进,一次因苏清歌的百世莲心,一次因小师妹破而后立,除了自己应该无人知道才对。
“为何叫只算出前两句?”,云初阳追问道。
“因为这卦一向是四句”,公主深深看了云初阳一眼,“而你身上,算不出后两句。”
“呵呵”,云初阳笑了一声,“世事无常,卦如何算尽。”
“别人算不尽,但是天机老人不同”,公主肯定说道,“前知三千年,后算三百年,普天之下,没有他算不准的事,只不过唯独算你时看不清楚。”
“天机老人么”,云初阳动容,“此人竟真的存在。”
他打量公主的目光更加仔细,这些藏在暗处的人,个个神神鬼鬼的,不知叶凌尘构思过没有。
“但我最感兴趣的还是你做的事”,公主话头一转,“你实在矛盾极了,遭受过诬陷,断过经脉,被世人围攻,但心里却还存着天真的道义。”
“试问那平安城百姓与你何干?天下骂你是魔头,你却傻乎乎在那里守城,而那些标榜正义的人却都在玄都想着功名富贵。”
“天下浑浊,为何你一个魔头心中却还留着清明?”
“你知道的”,云初阳笑了起来,“你问出这样的话,就说明我们是同一种人。”
公主一滞,脸色转冷,郑重道:“你错了。我向来是有仇必报的,这世界肮脏,我把它毁了便是,我不会让条条框框绑架住的。”
“你也错了”,云初阳脸色也郑重起来,“我始终相信这世界虽浑浊但美好,值得我们每个人去奋斗。”
公主沉默一会,叹了口气:“你这话,我最多只能同意后半句。”
云初阳突然眨眨眼,向乌篷外走去,轻声说道:“有一天,你也会遇见一个人,让你知道就算被这世界翻来覆去的折磨,也都是值得认真去活的。”
翻开门,少年走进了黑夜,向那腾空而来的少女张开了双臂。
夜色碧云间,裴白月一身雪白,含泪的俏脸在月色涂抹下更显得倾城绝美,衣裾在风中飘扬,如同踏月下凡的仙子,向云初阳飞扑而来。
这世界上总少不了人怀着深深的恶意,也总少不了无端降临的厄运。
当一个人被反复摧残后,若还能相信世界是美好的,那么他心里一定藏着一个神圣的地方,或是信仰,或是承诺,或是一个珍贵的人。
“好想你”,少女扑入云初阳的怀里,哽咽出声,“好想你…好想你…”
思念是很玄的东西,缠绵如蚕丝,滂沱似暴雨,又如夜一般静谧。你想了一个人千遍万遍,等再遇见时,却只会一遍遍地重复一句简单的好想你。
只是这样如何抵得了那千思万想过的每一个日夜,所以裴白月虽是笑着,但两只手抱得越来越紧,好像抓住了世界上最想要的东西,她的头在少年的胸口蹭着,脸上的泪润湿了他的衣襟。
云初阳揽着少女,深深吸了一口熟悉的发香,轻轻抚摸着裴白月的头,温柔安慰道:“月儿,乖,我在呢。”
他没有思考过很深的东西,只是简单得认为,只要裴白月还是像山间的小白花一样美丽地笑着,那么风会轻吟,雨会歌唱,世间万物的颜色都像新生般清晰鲜明。
世界是美好的,因为就在她抬头笑的一瞬间,天地会失色,漆黑的夜里会诞生晨初的光亮。
温柔的月色下,少年笑容灿烂,闭眼感受着来自少女的那份纯真的思念与依恋。
若生命有一个人,让你觉得无论如何这世界都是美好的,那是一种非常幸运的遇见,就像云初阳遇见了裴白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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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致敬一下《七宗罪》,很好看也很有年头的一部电影了
/世界是美好的,值得每个人为之奋斗。——海明威
/至少希望能同意后半句话。与各位书友朋友共勉~
/久等了,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