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来,街上的人好像都已经知道了艾菲所拥有的力量,每个人都在讨论着她,于是艾菲的父母便不准她外出。
但因为艾菲的关系,每个人都不敢来艾菲的父亲的商店,结果这样接连好几天,他不得不将商店关闭,整天躲在家中喝闷酒。
不管是白天还是夜晚,艾菲的父亲只懂得不断地喝酒,有时会发出一些艾菲听不懂的大吼,而且两三天一次,他会拿起那放在家中角落的木棒,狠狠地殴打艾菲,在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瘀痕。
艾菲对父亲这样殴打自己的理由很清楚,在这一段时间中,她已经清楚地明白到,自己的存在为父亲造成了多少的麻烦,所以她只是沉默着,咬紧牙关忍受着父亲一棒又一棒。
而在这种时候,艾菲的母亲都会跑过来阻止他。她变得憔悴起来,整个人都瘦上了一圈,样子好不可怖,以她的力量,根本就阻止不了艾菲的父亲,偶尔还会伤到自己。
然后,她都会要艾菲把艾菲自己的伤口转移到她身上,让艾菲好受一点,并且不断地道歉着。
尽管身体每时每刻都传来极大的痛楚,让艾菲几乎都要因此而昏迷过去,但每当看见母亲的表情,她都会将心底的痛苦再次压下,淡淡地笑了笑,只是自个儿拿家中商店备货的绷带缠上。
尽管艾菲并没有要怪责她的父母的意思,可是这些绷带,不单是缠在了她的身体上,也缠住了她的心,将她的心灵给封闭起来。
也因此,当艾菲听到父亲对自己的尖锐刻薄的话语时,竟然完全没有半丁点的反应,什至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你还不明白吗!都是她弄到我们今天这副样子的!一切都是因为她!如果她从来没有被生下来的话…!”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她可是你的女儿啊!”
“就正因为如此,所以才应该由我来了结那个怪物!你滚开!不然的话伤到我可不负责!”
“不可以…!”
即使是封闭了心灵的艾菲,在听到自己父亲的话时也禁不住愣了一下,虽然很明显现在打开门出去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可艾菲并没有时间考虑这么多,应该说残留的一丝期望让艾菲不愿去考虑打开门的危险性。
本来已经有点残旧的木门在艾菲打开它时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吱吱声,可是比起这种噪音,那声利刃划破了身体的声音更深刻地进入到她的耳朵中,同时眼前的景象让艾菲更加是呆在了原地,一生都忘不了自己眼中刻划着的画面。
母亲的身体被血所染红,连持着大刀的父亲也呆了在原地,当母亲倒在了地上时,她的上半身已经在房间之内,大概父亲本来只是打算砍开门,却料不到她竟然会上前挡住,当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收不回手了。
艾菲的母亲就这样倒在她的身边,满身鲜血,即使普通人也知道,这已经救不回了。
血液开始流开来,流到了赤脚的艾菲脚边,将她的脚掌也染成了鲜红色,也许是在此时,艾菲才真正地理解到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可是,艾菲并没有大叫,她什至连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身体只是无助地颤抖着,缓缓地跪了下来,发抖的双手伸向了自己的母亲。
“…!。。。。。。!”
“艾…菲…我的…女儿…好好地…活下去…”
残存一口气的母亲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握住了艾菲的双手,气若游丝地说道,嘴角扬起了一丝的微笑,那种艾菲最快乐的时候,母亲所露出的笑容。
艾菲手中的因操劳变皱的母亲的手的温度正快速地消失着,同时那最后一丝的力量也已然消失,她已经死了。
艾菲不愿相信,不想相信,不去相信,她依然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并且尝试将母亲身上的伤口转移到自己的身上,那样死去的就会是自己,可能力并没有发动,又或者说是并没有能发动的对象。
死人的伤口是不能转移的。
此时的艾菲或许已经注意到,但她将这些事都抛开到一边,她只想再见母亲一面,再听一听那无论什么时候都依然如此温柔的母亲的声音。
“…啊…呀…啊----------!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她才会死啊!”
艾菲的父亲终于从她的妻子的死亡的事实中回过神来,失去理智地大吼着,举起大刀打算劈向艾菲。
当看到自己的父亲举刀劈向自己时,艾菲也没有一丝反应,只是眼睁睁地看着父亲接近自己,大刀眼看着就要砍中自己。
活下去。
母亲在临死前说的话突然在艾菲的脑海之中响起,在大脑反应过来前,艾菲的身体已经反射性地活动起来,躲过了这一刀。
结果,这一刀刚好地砍在了艾菲的身旁,砍穿了地板,发出了巨大的声响,也正是这一下声响,让艾菲第一次对死亡这未知的概念生出了恐惧。
“妈…。妈…!”
当艾菲想站起来时,才发觉自己的身体是变得多么无力,一直留在这阴暗无光的屋子之中,又没有任何的活动量,让她的身体变得极为虚弱。
母亲在最后的话语成了现在艾菲最后一丝的力量,让她跑回了房间之中,在父亲拔出于在地上的刀前锁上了门。
“呼啊…呼啊…不能…就这样…死去…!”
艾菲扫视房间,找寻着能够对现在的自己有帮助的东西,可是房间中有的只是日常用品,并没有什么东西有用。
“给我滚出来!你这家伙!你这怪物给我滚出来!”
怪物…我…不是…我…是妈妈的女儿!
艾菲第一次在心中反驳了父亲的话,即使在这种情况,她也没有放弃生存,也许并不是单单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母亲在临死前对自己的期望。
不用多久,房门便被砍开,父亲一脚踢开了木门,杀气腾腾地走了进来,从门外射进来的光芒让他的身影显得很是可怕,艾菲只能看着他走近自己。
理解到自己不可能再活下去,艾菲以无神的目光先向自己的父亲,并不祈祷能够继续活下去,已经开始对自己产生了自我厌恶的艾菲,只望自己如果一定要死的话,那就死在父亲的手上。
“抱歉…妈妈…”
在父亲一言不发地砍下大刀的前一刻,变故再次发生了。艾菲背后的墙壁突然破碎开来,连同地面也要出一道大裂缝,在不到两秒的时间,整幢房子碎裂崩塌开来,速度之快令艾菲完全反应不过来。
当艾菲再次睁开双眼时,只感到自己被压在一堆重物之下,身上各处都传来一阵钻心的痛楚,她使劲挣扎着,终于令身上的重物都掉在身边,使她能够坐起来。
不知何时,天空中覆盖着一阵乌云,下起一阵滂陀大雨,雨水很快就完全沾湿了艾菲那犹如一碰就碎的身躯。
是什么时候…对了…我都有一个月…没见过阳光了…也没有听到过妈妈和爸爸以外的声音…所以连这阵雨也…
“…爸爸!”
艾菲终于反应过来,被泥水和血所染污的绷带从手上脱落,露出了底下有着无数伤口的小手,而这些伤口依然在增加着,她用着那些小小的双手移开着那些砖石,小手不断地被划伤。
“爸爸…爸爸…你在哪…妈妈已经…如果连你也不在的话…艾菲…艾菲…!”
因其而生的母亲已经不在了,如果连因其而死的父亲也不在的话…
“艾菲应该要为了什么而存在啊-----!”
艾菲第一次哭了,虽然这一段时间只不过是一个月,可是对艾菲来说,这就已经像是过了很多年,她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
“艾菲会做个好孩子的!不会再讨爸爸你生气…!也不会再麻烦到爸爸你…所以…爸爸!爸爸!不要再藏起来了…!你在哪儿啊…!爸爸…拜托…至少…把艾菲…杀了…不要再让艾菲…自己一个…”
冰冷的雨还是不断地下着,艾菲感觉不到身体的温度,已经丧失了知觉的双手停了下来,已经连动也动不了了。
艾菲将视线偏向一旁,隐约能够看到对面屋子的人打开了门,朝这边看来,但是一注意到艾菲留意到自己,就马上关上了门,并不打算过来帮忙。
原来如此吗…艾菲…是怪物啊…所以谁都不会喜欢艾菲…
“所以…谁也好…是谁也好…请杀了我…杀了艾菲…杀了我这个怪物…”
“你…也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吗?”
一道声音突然传来,让艾菲从彷佛之中回过神来,她渐渐抬起头,面前的,是一个同样和自己一样独自一人在这冷雨之中的人,比起自己的父亲年轻一点,但是脸上的神情却是和艾菲一样。
“你也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吗?”
那人再重复了一次自己的问题,幽暗的双眼看着艾菲,又好像是看着别处,说话也有气无力的,让人感觉到他透露出来的深深的悔恨与哀伤。
“你就是…要来杀了艾菲的人吗?”
艾菲反问道,向那人伸开双手,却不是为了要得到什么,而是在祈求对方能够杀了自己。
那人呆了一呆,好像想不到艾菲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沉默了好一会儿后,他又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艾菲…艾菲莉亚．塔罗斯。”
艾菲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询问自己的名字,她等待着的是对方的利刃,期望对方能够让自己去与母亲见面,然而她得到的并不是这些。
“不…你不会死,我不是来杀你的…你和我一样…”
“欸?”
艾菲所得到的,是对方的拥抱,他紧紧地抱住了艾菲,好像只要他放开一点,艾菲就会马上从眼前消失。
“因为…你和我一样,都是只有自己一个…所以你不会死,我不会让你死,我不会再让你受任何伤,只要…你和我在一起的话。”
艾菲呆了在原地,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也说不出什么,只是感受着那人的触感,虽然雨还是很冰冷,但是艾菲能够感觉到,对方的拥抱和母亲,和当初的父亲的一样温暖。
“嗯…嗯…爸爸…”
冷冷的雨还在下着,可是这些一切都已经无所谓了,生只为对方而活,死只为对方而死,只要要感受现在就好。
艾菲,最后的视野,停留在天空中的乌云,乌云之中,好像透出了一丝的阳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