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着自己的左手被紧紧地握住,眼前闪过一幅幅画面。
拄着拐杖,用还不太熟练的步伐走了有一条街,向着现在已经忘却的目的地走去。
终于身体有些稳不住,正在摇摇欲坠时,右肩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拖住。
转头向左看去,高大的身材搭配着和自己差不多的发色,虽然它们因为年长而略显暗淡,面颊虽然显得有些苍老但是还能看出年轻时的些许孔武。
感受到左手被握住而报以一个感激地微笑,传来的安定感使她能够摆正身子继续向前走去。
......
眼泪掉在地上,看着面前躺在卧榻上的老人。
虽然还是和自己差不多的稍显灰暗的发色,但是整个人已经显得更加苍老和瘦弱。
她半跪在地上,紧握着老人的左手,显得泣不成声。
只见老人仿佛说了些什么,但是现在回想起来,那时他说的话已经记不清了。
只记得听见了这话的她把头埋在两人紧握的手上,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却又无可奈何。
所有的这一切在她的心里都早已开始被忘却,毕竟是自然的规律,她也算是接受了这个事实,但是。
“彻底的...杀死了...”
虽然接受了记忆正在淡化的事实,但是她的心里却依旧恐惧这份记忆的淡化。
“彻底的...杀死了...”
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她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从他被杀的那一刻起,那些可恶的家伙们就彻底清除了与老人相关的一切事物。
除了自己,已经没人再记得他了。
在之前自己跑回去向附近的曾经见过,交流过的人们打听消息时,别说老人,自己的存在也遭受了不少的质疑,要是这位少年接受不了,或者怀疑她话语的真实性,她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一切应该都结束了吧...她想起了自己全力将那个家伙劈成两半的,历历在目的场景。
“付诸行动的仇恨只能带来暴力、恐惧和更多的仇恨...”
我做错了吗...随着那有力的声音再次回响在耳边,明知道答案却再次问着自己。
那时当她看见这个少年为了保护那个一时冲动而险些丧命的人,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因为他敢于面对死亡,这就足以令她敬佩。
扪心自问,不,她连问自己敢不敢面对死亡的勇气都没有。
因此,她也算是在潜意识里信任了这个少年,或者是说愿意相信他能够被信任。
至于他身后的那个组织?好听点的说,她在被抬进地下设施之前根本看不出来,有这么一个组织的存在。鬼知道这个组织是想要干嘛的。
少年所说的主张自然是好的,少年甚至是八舞自己也愿意相信这一切是正义的。
但是这一切真的是事情的全貌吗,万一少年被别有用心的人误导,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工具人呢。
在中午十香离开后她就大概明白这个少年现在所承担的究竟都有什么了,现状与他所展露出来的心性决定了他不能够有任何的闪失。
本着不想给已经责任重大的少年添麻烦的想法,她才会花了一晚上的时间去考虑第二天如何轻松愉快地告(永)别。
说真心话她不想趟这摊浑水,她也有能力避开。
从一出现在这世上,她就有着能够轻松躲避开逃避眼前的讨厌事物的能力。别说那些军队,包括她们发出的声音甚至是枪弹都追不上自己。
只要自己不去思考,这一切似乎就不存在。
而她之所以告诉少年,告诉那个已经不存在于世界上的人的事情,就是为了多少能够给他一些警示作用。
想想自己曾经最敬重的人却被自己拿来警示别人,真是讽刺至极...
而支撑着她这么做的,不过是心底的一点微小执念。
她不想让少年牺牲在这里,不想让已经来到附近的十香和另外一位也遭受自己的经历。
总之不能留在五河君这里,就算把那家伙解决了,自己...至少自己肯定不行。
“啊呼...”
一旁的蓝发少年为了握着自己的手,依旧保持着一个不自然的姿势。
这家伙真是和想象中一样执着啊...
转过头去直视着少年,他的棕褐色眼瞳被自己身后的路灯照亮,他的人影直插入黑暗中,就像是要将后面的山脊挑起一样。
“能不能给我,给我一个拯救你的机会?”
“......”
看着她沉默的样子,少年继续开口:“虽然拯救不应该只是去说,但是...”
士道咽了口唾沫:“我相信你说的,你的经历。如果你愿意,我一定会去拯救你的,从这个折磨着你的世界中。”
‘挑明了说吗?还是算了吧,说一下自己立场先。这家伙是全心全意的,但不代表他没有被人利用什么的...对就是这样’她心想着,然后道:“呼...那肯定是不愿意了。”
“......”
看少年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为了不产生误会,她赶紧解释:“别误会,五河君现在压力可是不小哦,如果还要勉强自己...”
“那又怎么样,那种折磨人的生活,谁会想要它啊!”
“这...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如果想要在这世界上生活下去,肯...肯定会失去什么的啊。五...五河君不也失去了在学校的风评什么的吗?”
“但是,如果再去没有人的地方孤独的待着的话,你也会感到害怕吧,你的手现在还在抖啊。”
“唔?”
她赶紧在手上使劲,虽然还有些疼但还是强行压制住让手不再抖了,尽管心中清楚自己这样并没有什么用。
“既然你能够融入社会,那就一定没有问题的!既然之前有人帮助了你,我一定不会做的比他差的。虽然你能够控制住自己,但是这种方式实在是...”
(精准踩雷)
“不,五河君做的已经不少了吧,毕竟我可是个十分麻烦的家伙啊。”
她自知这句话是很实事求是的。
“麻烦又怎么样?不管是住处还...”
“......”
这家伙真的是...不管怎么说,还是婉约地再劝一下...
“甚至是在本地生活需要的语言什么的。虽然有的我可能不擅长,但是我一定会尽全力去准备的!麻烦的事情等来了再...”
突然感到一股强烈的怒意...因为她发现,这个少年对自己在做什么并没有一个概念,或者说他所处的环境已经使得他不会去主动思考这方面的事了...
“够了!”
她有些声嘶力竭地叫道:“你还不明白吗,我跟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不管是刚才,还是之前在天台上,五河君你一直在拿你的生命往前挡不是吗!都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了还要再继续吗!”
“呃...但是...”
“你在之前不过都生活在一个平静的温床里,能够被保护着,能去达到想要的目的!但是他们不会去管这些,那些家伙们,他们会把你从那样的环境里拖出来,把你的一切毁掉!你只能看着你自己的身体,听着自己的器官被压碎却毫无办法。到头来你只会像流水线上的加(工)工(具)机(人)械一样努力半天却被砸得粉碎咳咳...”
一阵干咳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些,要是把话说得太明,误导少年的人狗急跳墙,把少年的记忆处理了也说不定。
“你既然有着如此的意愿,既然已经帮助了她们,让她们有了(活下去的)动力。如果再不管不顾地将自己置于危险中,去一味地跟着自己的本能行事,到头来痛苦的还会是你自己啊。”
“但是你又要...”
“在这个世界上,想要活下去就不得不失去你有的一些东西,不得不去否定之前的自己。你说的那些东西我已经失去很久,以至于让我习惯了这一切。而五河君你,你现在有一个家庭,有自己的学业,有自己的人生有属于你的一切。你有的东西还很多,还有着事情等着你去完成。就像是明天的早饭什么的。”
也许是为了缓和一下气氛,想着十香蠢萌的样子,她又笑了一下,尽管看起来有些僵硬。
“还是去再好好想一想吧,总之,生命是绝对不能有差错的,绝对不能,只要有这样的可能性存在。”
她猛地抬起头,睁大了眼睛直视着士道:“因此你的战斗,就成为了绝不能后退,不能失败的战斗。因此一定要...”
“......”
在士道的眼中,八舞的眼眶里有什么明亮的东西一闪而过。明明是再常见不过的东西,却让士道意识到了什么,楞在了原地,甚至连琴里突然的大声呼叫都没有在第一时间回应。
“呐,十香酱,他们已经在这里坐了半个小时了。看起来那位幼,啊不,八舞小姐的脸色不太好哦。”
手偶原本滑稽的声音中多了一丝沉重,此刻的四糸乃和十香正站在更高处的一个观景台上,向下面眺望着。
“唔...刚才我都感受到灵力的波动了。”
十香有些皱着眉,收回了视线:“士道居然还是冲了过去,就像是那天救你一样。唔...好羡慕你们两个,能够被这样对待...”
“十香姐,我有些累了,我们去那里休息一会吧。”
四糸乃指着附近的一个长椅。毕竟她们也已经执着的靠在栏杆上向下看了几十分钟了,木质的栏杆甚至有些吱吱作响。(难道这就是后来折纸直接把栏杆撞断的原因?)
“唔姆,四糸乃你先去吧,我还想在看一会。”
“哈哈哈哈哈,小十香的执念真是深刻呢,你们如果不当场结婚怕是很难收场哦!”
“你在说什么啊四糸奈...”
尽管语气有些强硬,但是在灯光下还是看出十香的脸有些发红。
‘平时和他相处的话,最好还是要好好珍惜啊。要是有什么事,还是先自己思考一下解决的办法吧,还是不要给他造成麻烦最好。毕竟这一类事情,嘿嘿,还是要靠自己啊。’
“唔...跟我说这些...”
想起之前在地下设施里两个人唠嗑的场景,十香思考着:“还笑成那样,虽然不觉得是错的,但是...”
将视线拉回下方。但是她发现此刻两个人似乎不太对劲。
“诶!他们好像吵起来了。”
“唔...嗯...”
四糸乃听闻连忙又站了起来,发出有些吃力的声音。
“他们...不会有什么事吧”
“真是的,如果这家伙说什么过分的话…”
几分钟后,看着下面的士道一言不发的样子,十香显得有些担忧:“我一定要跟她...唔?手机响了!!是琴里打过来的!”
十香连忙拿起电话,放在耳旁…
“喂...”
“十香!紧急情况,你现在和四糸乃还有士道汇合,前往避难所!”
虽然很好奇是不是有空间震发生了,但是十香还是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带着四糸乃向山下移动。
“呜——”
“琴里他们接受到紧急信号,有大量的战斗无人机在向我们靠近,先跟我们去安全的地方吧。”
士道焦急地对着八舞大声说着。
“要是真的过来了,我会掩护你们撤退的。”
“但是...”
士道还想要劝说,却被阻止了。
八舞把她那根向上翘着的手指举到了士道面前,似乎在示意着什么。
“她们,大概两三个人吧,从一个小时前就在跟着我们了。”
士道深吸了一口气,他大概知道能这样跟过来的人是谁了。
傍晚的冲绳已经沐浴在了一片霞光之中,如果从上空仔细看的话,在岛屿中部的山谷之间,一座小型机场避开了这束最后的霞光而笼罩在阴影中。宽阔的停机坪上出了一架小型飞机和两架武装直升机外空无一物,甚至连保障车辆和地勤都不见踪影,被西南方向的那霸城衬托得甚是宁静。
在机场附近的小楼里一栋有亮光的窗户内,一个酒红色头发,身着西装的女子快步迈进了房间。
“维斯考特先生,‘A1B’已准备完成,场地四周保持已清理状态。实验随时可以开始。起始按钮还请您过目。”
她对着站在墙边,看着手中的小型显示器的男子说道,随即将一个公文包放在了旁边桌上。
“辛苦你了,杰西卡。本次的调动执行得如何了?”
听到了那和原来相比更加漫不经心的话语,杰西卡欠了欠身:“位于镜山一带的一共四百七十一台猛兽已经全部向天宫市的R社驻地开进,分批次按照牵制,突袭队伍进发。一切正在按照预订计划进行。”
“嗯,那么劳烦去进行善后的准备工作吧。”
杰西卡再次欠了欠身便退了出去。当房门掩盖住最后一丝光线时,她那被阴影覆盖的面部露出了极其兴奋的神情。
因为她是为数不多的,清楚男子那与先前有所不同的表现是意味着什么的人。
那是一名身穿漆黑西装,身材高挑的男子。
男子拥有一头颜色黯淡的灰金色头发,以及像是使用小刀在脸庞上雕刻而成的锐利双眸。
男子的年纪看起来顶多只有三十五岁左右,但是却给人一种历经沧桑的老练感觉。是一名相当不可思议的男子。
柔和的灯光照在一个不大的房间中,一台巨大的不知名机械像是胡乱摆放一样躺在房屋正中,透过机械上的玻璃后面似乎躺着什么东西。随着艾扎克的手划过显示器的屏幕,显示器上的房间加巨大机械的图像从消失。
与上一张实时监控画面一起消失的,还有男子复杂的眼神。
那眼神夹杂着难以形容的成分,几分担忧,一些决绝,还有一丝兴奋,尽管那兴奋仅是一闪而过。
此刻,屏幕上出现了一分看上去像是资料的画面。直到现在,艾扎克都没有显露出什么表情。
顺手关掉显示器,在打开杰西卡放在桌上的公文包时,还看了看在房间另一端的计时器,便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子。
随着计时器的10秒倒计时开始,艾扎克打开了小盒子上的密码锁。
随着他的操作,一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按钮在计时结束时探出了盒盖。
大地突然晃动了起来,那台计时器随着桌子上的少许尘埃被震落在地,掩盖了艾扎克按下了那个按钮的声音。
“轰...”
从山峦深处传来的剧烈震动让山坡上的石头纷纷都滚落下来,甚至艾扎克面前的桌子,都被震得差点倾倒。
PS:A1B是现实中美国福特级航母的核反应堆型号,一时兴起觉得合适把这个代号用到这里了。这块听着《伤心太平洋》写的,感觉歌词挺应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