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的天际线如往常一般地失去了色彩,路旁的灯光陆续地亮起,抗争着迟到的夏日的黑夜。在一片整齐的灯光中,映照出一片被漆成白色,排列整齐的公寓楼。从安宁的街道可以看出这里并不是什么大城市,除去楼下被路灯映照着的鲜艳绿地,就是远处千百扇窗户内的灯光汇聚成的,代表着写字楼的小光斑了。
但是这一切无一不彰显着,彰显着世界的和平。
身着一件白色睡衣的鸢一折纸躺在卧室的大床上,回想着白天的事情。
“我可不是小孩子了,这些事情还是没问题的。”
看着八舞有些逞强的样子,折纸顿时感觉有些好笑,不过她还是忍住了,继续听着。
“我本来是离开时政府的庇护机构去投奔亲戚,但是被犯罪分子绑架来了这里”
“但是你为什么会被迫离开了达尔文市啊。”
“因为...”
现在回想起事情的答案,折纸心里还是会咯噔一下。为了转换思绪,她想起了那个困扰着八舞的,宛如杰出工艺品上的瑕疵一般的事物。
当时折纸看到八舞的右脚时,尽管早有准备,但是因为生理上的不适还是让她打了个寒战。
那是整个脚掌的前端,脚趾的部分严重地变形,以至于所有脚趾事实上已经是平齐的状态。
不仅如此,其中内侧的三根脚趾居然是连成一体的状态。若不是脚趾甲盖的存在,折纸根本无法辨别这三根脚趾原本各自的轮廓。
更令折纸感到揪心的是,她的整只脚都呈现出向左后方扭曲的样子。确切的说,八舞若是正常的站起来,地向下伸的畸形右脚是长出一截的。若是配合着右脚,就要踮起左脚,走起路来整个人就像是有些神经质一样。
‘遗传病吗?明明可以治的,但是却没有...’
折纸又据此脑补出了八舞家里的经济状况。
‘而且她的身体状况真的很糟啊,居然已经吃不进饭了...要不然先让她喝一点稀粥然后再循序渐进呢...’
折纸突然停止了想法,月光从窗外撒下,映照出折纸因为自己脑中浮现的,详细过头的计划而略显羞耻的微红脸颊。
‘真是的,我为什么会想得这么周全啊!明明只认识了一天啊!’
折纸不由自主地翻滚了两下,也因此回想起她回答八舞的那个问题。
“你...为什么要帮我到这种程度...”
当时看着八舞的神色显得有些不安,折纸对此的回答是:
“我想,把父母生前给予我的善意...传递下去。”
想到这里,折纸心里变得安静了下来。
‘唔...不过肯定不能让她一直留在这里啊,还是明天去问一问姑姑吧,她肯定有合理的建议的。’
另一边...
原本被紧实地盘在脑后,现在略有些松动的黑发下是少女精致而又静谧的面容。她或许在小憩,或许在感受着周遭的一切。
八舞猛地睁开了双眼,这和平与安宁的环境却将陌生和焦虑传达给她,这大概又是一场不眠之夜了吧。
是的,时隔一年半,她再次身处在一个城市的平凡的公寓中。她耳边不再是呼啸的寒风,或是武器的碰撞,或者那地下室里若有若无的机器隆隆声,而是一片寂静。即便是以她异常灵敏的听觉,最多也只能听见卧室里,折纸有规律的呼吸声。这样的环境却依旧让她难以入睡。
这一切的到来回想起来却是连她自己都难以相信。
......
“呐,八舞你要是方便的话,能不能告诉我你来自哪里啊?”
“...澳国”
看上去是因为她面前这位看上去与自己年龄相仿,或许是魔术师的女孩子的语气和关切的神色,但事实上是因为八舞三次意图溜走都差一点被折纸察觉了,便努力地排解起先前的紧张的情绪来。
不过鉴于不说自己的来历会显得可疑,在折纸拿出电话以理服人之前,她只得开始慢慢地将她被折纸带上楼时就想得差不多的说辞慢慢道来。
一会后...
“...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啊?”
也许是看到自己思索着应对的话语而展露出的为难神色,折纸连忙道歉。
“呃...抱歉,如果让你想起不好的回忆的话...”
“没事。”
折纸的英文水平让她一紧张就略显卡壳,于是八舞用比平时慢得多的语速强调。
“我可不是小孩子了,这些事情还是没问题的。”
虽然八舞因为折纸太过于关心自己而感到有些过意不去,但是为了不再次发生冲突,还是伪造一个经理吧,毕竟是跨国的事件查起来肯定没那么简单。
听着八舞慢慢地编造,折纸的眼神开始若有所思地低垂,因为八舞编造的关于人口贩卖的情景和折纸想象的情景类似。对于这种情况,只能说是‘英雄所见略同’了吧。
不过在折纸问出为什么会离开家乡时...
“因为达尔文空灾的发生...一系列的后续让我的家人不久就都难以为继生活了...”
虽然现在回想起来,虽然八舞也暂时想不到什么理由了,但她还是对这种自己给自己扣屎盆子的行为感到无奈。
这样做的话...那些可恨的谣言终究会成真吧,不管它有没有发生过...
但是八舞却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够做什么?
而快到晚饭时,折纸试图让自己吃一些东西。直到自己当着折纸的面,把吃进去的东西呕进了垃圾桶,折纸才终于作罢,虽然她看起来变得更担心自己的样子。
不过折纸不懈的投喂自己也让八舞感到一些不安,并不全是担忧折纸的动机。这担忧也让她主动地要求睡地板,并使折纸最终不再坚持让自己去卧室休息了。
在睡觉前,八舞问出了那个压在心里的,令她不安的问题。
“你...为什么...要帮我到这种程度...”
“嗯,是这样。我的父母也遭遇了空间震,虽然并没有死去,却也在一年后因为车祸双双离开了。我的话...大概是因为觉得我们的遭遇有些相同吧。”
想到这里,折纸露出一副憧憬而又认真的神情,就如同迷信的人们在面对神明起誓一般。
“我想,把父母生前给予我的善意...传递下去。”
此刻,透过窗帘的缝隙,外面的世界就仿佛梦境一般。就如同过去的一年半里什么的没有发生过,自己还处于把自己当成人类,在达尔文市过着平静生活的日子吧。
“不行...”
八舞挣脱了那隐隐袭来的睡意。尽管她知道,也体会过,人类中也有着值得信赖的人存在。但是...
那微弱的魔力波动就足以代表着,折纸应该是个魔术师。要是就这样放下防备,一定会再次有不可挽回的事发生。
“魔术师,啊...为什么鸢一偏偏会是个魔术师啊。”
对此八舞心里有种莫名其妙的猜测。
“我总感觉我被时崎某人给坑了,但是我没有证据。话说回来我当时为什么会...”
八舞想起了明明还有余力却摆出一副任由狂三处置的姿态的自己,明明只过了十几个小时,为什么现在又有些抗拒死亡了呢?
回想着之前那一年半的流亡生涯,其实冷静地思考一下,八舞就会明白。在那世界各地游荡的日子里,自己一方面在事实上逃避了那因为自己造成的杀戮,封闭了自己的内心,只剩下复仇的怒火支撑着自己不断地提升实力、不断地搜索着自己的敌人。当自己以为把敌人消灭了,那根支撑着自己去面对最后的现实的支柱也就轰然崩塌了。
不过此刻和平与安宁的环境却让她的思绪偏向了另一个方向。仅仅是几层薄垫子的柔软触感带来的舒服劲就让八舞想要一直躺在上面,虽然她并不想承认这一点,但是这并不妨碍她沉浸在了一些不着边际的幻想中。
如果她仅仅是一个平凡的‘人’,大概就能够顺着鸢一给自己的这个机会,进入一个大多数人都会拥有的生活吧。虽然这样的生活未必会如自己想的那般好受就是了,不过...
这样的幻想还是适可而止吧。
八舞使劲地捏了一把自己的脸,完全没有收力的手劲不光驱除了她好不容易出现的一点睡意,也让自己直吸凉气。
不过通过这样把睡意、不切实际的幻想和杂乱的事情统统抛开,八舞也能够去思考能够为自己指明前路的方法。
“我究竟想要什么呢...”
松开了捏在脸上的手,想要去捋开有些不规矩的长发。
虽然听上去很简单,但是明确这个问题确实能够看清自己的目标,要养成这个习惯也不简单。
八舞在诞生很长一段时间后,才开始在行事之前向这方面思考。
具体是多久以前呢...
明明是一心想要琢磨通透的事情,思绪却又顺着风儿飘远了。
可是...
她的手臂突然停滞,停留在抬在半空的捋头发的动作。
而相对的,八舞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而又颤抖。
回来了,居然?怎么回事...
少女再也呆不住了,甚至没来得及考虑折纸会不会发现自己,腾地一下坐了起来。双目失神而低着头,但是流露出的却是一些欣喜的神情。
直到...
隔壁房屋传来了轻轻地脚步声,折纸往客厅的地铺方向看了一眼。
‘这家伙睡得还挺瓷实的,恐怕很久没睡好了吧...’
第二天早上,天亮不久...
“啊呼...”
打了个哈欠,折纸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起来,在镜子前换好了衣服。
穿在里面的白色衬衣配深蓝色连衣裙,虽然在夏天显热,但是出门的大部分时间都有空调倒也无所谓了。
由于这套衣服其实是之前和其他换洗备用的衣服一起买的,但是因为购物时不由自主地买多外加自己看上了一个不算便宜的最新款。便把这件衣服长时间放在衣柜里。虽说不经常穿,却并不觉得这套衣服难看。外加上其比较正式的样式,便成为了折纸的‘正装’。
折纸轻轻地推开了客厅的门。
眼前的身影并不是预想中还裹在薄毯子下面,而是已经双手撑地坐了起来,睡眼惺忪地揉着双眼。
而此时八舞已经不是折纸开始见到时的模样,脑后盘起的长发辫已经散开,与脸颊两侧微微带卷的两缕长发被披在背上。加上柔和精致的面部线条、夜空般的银蓝色瞳孔,一副姿色超凡的病弱美少女的样子。
“啊...你起来了。”
折纸见状虽然有些惊奇,但还是先告知她自己的打算。
“我今天会外出一段时间,晚上之前肯定能回来。如果饿了的话先用热水冲一些速溶食物顶一下吧。”
折纸指着昨天晚上特意放在桌子上的一些包装袋和热水瓶。
“姑且问一下你还记得怎么冲吧...”
“倒进杯子、热水、搅拌...”
“嗯,好的。”
折纸发觉八舞的语气还是有些怯生生地。
应该是因为突然被收留会显得拘谨吧,这也正常,要不是这次着急就能先好好解...
“断条腿!”
“!?!”
折纸一脸懵逼,本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是怎么回忆八舞的发音也是‘break a leg’。
“呃...啊...祝你好运!(good luck!)”
八舞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连忙尴尬的改口。
总之,数分钟后,只是六点半,折纸便背着包出门,赶往了城里的车站...
PS:鬼畜的英语俗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