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随着秋天的触须悄无声息地生长,原本还半挂在天空中的太阳几乎已经没入了地平线。只是在世界彼端,以那流光溢彩的霞光,宣示着人们一天的结束。
‘还是跟队长她们打个招呼?唔...还是先吃完饭再打电话吧...’
鸢一折纸从厨房走出,看了看手上还沾着些清洗时残留的水渍。此时的她,完全没有刚做完饭时的疲惫,望向餐桌的脸因新奇而洋溢着些许兴奋的神情。
精灵,一向作为毁灭世界的天灾存在与折纸的认知中。
看着那个不久前刚被自己收留的橙发少女,折纸一瞬间僵在了原地。
不仅是样貌,身上的枪伤与两天前同Adeputs1的战斗,似乎都是吻合的。
按理说,如果排除了疑难杂项,那么剩下的选项无论有多么离奇,也都会是事实。
但是折纸没有行动。
她也曾经想过,如果自己挑明了对方的身份并发起盘问会如何呢?那么折纸毫无疑问很容易陷入相当危险的境地。提前呼叫支援吗,队伍里不会对一个看上去一切正常的‘人类’出手的。若是将其强制检测呢,毕竟连‘Adeptus1’与其对抗都落得个重伤致死的结果,那么折纸即便是和整个团队最大限度协同也很难全身而退,恐怕这一带的AST都会遭殃,折纸不敢去用队友们的性命去冒险。
因此,折纸决定暂时按兵不动,连姑姑也没有告诉。一是此类事件与姑姑的职务并不相容,二是精灵能够伪装到这个程度本身就很离奇,进一步进行确认的话,估计黄花菜都凉了。
在最近一阵奇怪的日常里,折纸在尽可能自然地生活的前提下,不露声色地观察着八舞的行为。
每天早上起床,傍晚睡觉,昼夜节律正常...
至于她为提及的姓氏,在折纸的询问下,八舞表示自己是姓‘Hansen’的,也确实是西方存在的姓氏...
折纸也曾经想要查身份档案、询问一些不会引起对方注意的,试探性的问题、观察对方行为举止等多种方法,却都没能验证自己的想法
当然,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观察‘Deviationist’的脚部是否也存在变形。但是悄悄地浏览了录像之后才发现,根本不存在‘Deviationist’用脚接触地面的影像。
‘真是的,能飘起来谁还会走...’
折纸只得无奈地吐槽。
但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折纸越来越怀疑,这个一时出现在自己脑中的想法了。
首先,折纸从姑姑那里回来之前就已经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与八舞接触了一天。而且在这十几日里,八舞的行为与那天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差,顶多是随着二人更多的接触而不那么拘谨了。即便如此,抛开应有的戒备,事实上折纸与她相处得并不疲惫,两人一直没有过什么摩擦。其次八舞还会主动地帮助折纸去做一些家务事什么的,即使她腿脚不好以至于行动缓慢。甚至...
此刻的折纸看着饭桌对面那个拿着勺子慢慢地舀着粥的橙发少女,在她面前的则是一盘折纸几乎没有吃过,更不要说会做的中式炒菜。
“唔...快尝一口吧,我刚才试过,应该没问题的。”
已经坐在餐桌前的八舞交叉着手指,向折纸示意道。
精灵,一向作为毁灭世界的天灾存在与折纸的认知中。但是面前的少女如果真的是那种**生命体,自己经历的这一切又该如何解释呢?尽管这一切冲击着折纸的认知,但是她一时又无法完全否认八舞就是‘Deviationist’的观点。
感受到眼前的少女在拘谨中溢出的期待,折纸整理了一下服装,坐在餐桌前,往其中一盘菜里夹了一筷。
“味道还行吧,但是总感觉有种糊味。”
折纸歪着头慢慢的咀嚼着,根据感知到的口味做出中(直)肯(女)的评价。
“鸢一你不要往下夹啊,糊掉的一小部分我已经事先处理掉了,现在只是有点味道而已啊!”
“哦...”
折纸再次尝了一口。
“嗯,口感还不错,就是盐是不是放少了,味道尝起来有些淡。”
“呃,我的话...盐确实多一点好。但是我也不知道鸢一的具体喜好嘛,就不敢加盐了。”
“这样啊...你笑什么啊?”
折纸见八舞半低着头,嘴唇有些颤抖。
“啊...额...想起高兴的事了...”
柔和的晚霞从尚未落下窗帘的窗户外照射进来,与温馨的灯光一起,使得面前捂着嘴偷笑的少女,在这一刻显得前所未有的和谐与轻松。
在这几天里,八舞主动要求拿来了关于本地语言的资料。通过几天和折纸的教学以及的日常练习,八舞已经从最初只会蹦出几个最常用的词到已经基本能进行日常对话了,虽然这速度着实让人惊讶。在折纸的调理下,八舞从一开始难以进食,到现在已经可以食用流食而不会有排异反应了。
按理说,认为八舞就是‘Deviationist’的想法只是折纸一瞬间的念头而已,但是...
结合着这数日的经历,折纸在潜意识里甚至已经不认为八舞有什么异常了。
一个念头突然就出现在鸢一折纸的脑海中。
如果精灵能通过某种方式,进行与人类类似的生活,甚至融入人类组织形成的社会圈子。如果再通过人为地给她们灌输适合的理念让她们不再有战意,不就能避免战斗、搏杀和伤亡了吗?
就算八舞只是个普通人,那么这种方式也绝对是无害的。
折纸的心脏被这个念头刺激得剧烈跳动,以至于折纸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眼中兴奋的神色和来自餐桌对面的疑惑眼神对上了。
“呃...”
突然察觉到八舞一直看着自己,折纸心头一紧,快速地夹了一口菜。
“鸢一也想起了高兴的事了吗?”
“啊...没什么,话说你刚才想起什么了啊?”
“啊这...”
八舞双手扶额,将笑得有些涨红的脸向下扭去。
“小时候...因为好奇...就直接闷了一大口糖...然后就...只对盐感兴趣了...”
“吃之前怎么也要检查一下啊。”
折纸听了感到十分无语,不过也感叹八舞这家伙还挺放得开。如果是自己之前的糗事她肯定不愿意主动说出来。
“现在这不是都会检查吗,唔快吃吧...”
她瞟了瞟自己那碗粥示意道。
“诶,我记得你说,刚才试过了。”
几分钟后,折纸指着这盘炒菜说。
“我还给你留下一点,既然你可以吃普通食物了,那就多吃点吧。”
“其实没事的,鸢一你吃了就好。”
“哪有自己做了不吃的啊。”
“唔...毕竟最近鸢一帮了我不少,所以就想着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好了。毕竟之前在中餐馆打过下手,同时只是单纯地想试试现在的手感。”
…
总之,把饭桌收拾妥当,又经过三四个小时的闲聊。随着时针指向了十点,折纸快步走向房门。
“我稍微出去一下,几分钟后回来!”
“哦!”
在离开客厅时,折纸回头看了一眼。
本来在八月底之前的假期对折纸来说都是独自在家,上上网、买买东西,或者跟AST的几个伙伴通过电话聊聊天的平淡日常,但是家里冷不丁地多了一个人,整栋屋子看上去就完全不一样了。
那张餐桌,在折纸搬进来之后,似乎还从未有过如此的烟火气啊...
楼道里的灯盏放出有些耀眼的光芒,如同此刻的心境一般笼罩着靠着墙边的白发少女。几个深呼吸后,折纸拿出了手机。似乎是为了遮挡光线,她下意识地转身背对着灯光。雪白的及腰长发在光芒下显得圣洁无比,但是人偶般精致的面庞却在手机微弱的灯光下显得漆黑一片。
那刚才清洗过的白皙食指根据着主人的记忆飞快地拨完了号码,但是触向通话键时,那修长的手机却停顿了一下。
“莫西莫西,是日下部队长吗?”
“嗯,是我。怎么在休假期间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这样,我想要找您...”
“怎么了,是有什么?”
“找您问一下,关于针对那个犯罪组织的行动的相关...”
......
“欢迎回来!”
刚打开门的折纸在听到这声问候时,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诶,为什么突然这么说了。”
“我记得有一个词叫什么?呃,入乡随俗吧,所以就想看看鸢一反应是什么样的。”
“唔…”
“诶,怎么了吗?”
折纸一时间有些发呆,被八舞叫了回来的她连忙否认。
“啊,没什么…对了,明天早上我打算外出一趟,会挺早的。正好趁着最近闲来无事,去河边做做公益怎么样。”
“啊,没问题的,既然鸢一这么说的话…”
折纸突然想到了什么,试探的开口。
“那个,汉森小姐最近在这里生活,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吗?”
八舞的脸上似乎闪过一丝红晕。
“唔,并没有类似的东西,最近真的很感谢鸢一你了。”
“但是大部分时间都只在房子里呆着,也就是今天去了趟服装店,真的不会感到压抑吗?”
“要说压抑,也不能说没有。不过自由从来都是在夹缝之中,能有如此的生活我就很知足了。”
尽管得到了如此的回应,折纸还是有些不安,于是道:
“但是就这样生活在异国他乡,你想回到你的家乡吗…”
回答折纸的却是沉默。
橙发的少女低着头,神情似乎突然间变得低落。
“唔,如果现在不愿去回想…”
“没事的,恐怕我现在回去…也没有意义了吧…”
……
“没事的,恐怕我现在回去…也没有意义了吧…”
没错,这句话对于努力扮演着因家庭破碎,后不慎落入深渊而最终逃脱的受害者形象的八舞来说,无论内里外在都算得上是少数几句实话了。
夜幕降临,躺着地铺上的八舞轻轻地摩挲着身上的睡衣,耳边因四周过于安静而充斥着隆隆的噪声。这是今天二人去服装店的时候买的。考虑到自己现在的身份和应具有的价值观,各种购买的衣物她都执意选同类型里最便宜的货。不过至于鸢一显得有些反对,她就不是很能理解了。
根据她这几天的观察,通过从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些许,来自军人的,训练有素的气质,基本上可以确定鸢一是个魔术师的事实了。
毕竟,这种气质她算是熟得不能再熟了…
PS:终于,在挂了那张鬼畜的图一个半月之后,真正的封面终于到来了!!!